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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静被押回了玖洲。

陇月渐渐死心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纯宁知道其中缘由,也没有给她分配什么任务。她时常凝望着西北方向, 一坐就是一天。

离行刑的日期越来越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有一天半夜, 陇月突然惊醒, 她打开洞府禁制,却看到禁制外停了一枚纸鹤。

问道门已经全面应用通讯系统, 普通的这种纸鹤几乎没人用了, 谁会在这种时候给她用纸鹤传讯?

陇月疑惑地点开纸鹤, 这枚纸鹤不是传音纸鹤,其上也没有神识印记,只写了一行蝇头小字。

长渊派故人,邀知月道君明日午时,至东霞仙城珍馐馆水云间一唔, 过时不候。

陇月很有些疑惑。

长渊派……故人?

她在长渊派的时候深居简出, 朋友也不多;她在守静座下只养了几十年,后来把她送走后, 守静又收了新的弟子, 长渊派如今的高阶修士,也没有几人记得她。

陇月又看了看纸鹤上的地址。

东霞仙城是问道门辖下的九大仙城之一, 距离问道门很近, 有护城阵法, 监控覆盖, 还有元婴修士巡查。对方把地址选在这里,又是白天设宴,应该没有谋害之意。

……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细雨,陇月提前到了珍馐馆,进了对方预定的包间,坐了好一会儿,对方却始终没有现身。

午时将过。

陇月渐渐有些怀疑。

该不是有人故意耍她吧?

她站起来要走,门突然从外打开了,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进包间。

陇月看到那人,险些惊叫出声:“你是——”

她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一道禁言咒封了回去。

“侄孙少安毋躁。”居鸿按着她肩膀,一脸的关切担忧,十分愧疚地道,“我没有恶意,今日来此,是想与你商议一番,营救守静道君的事……”

陇月一道灵力推出,把他摔在了包间墙上,新月剑召出,冰蓝色的剑刃架在了他脖颈上。

居鸿冷汗瞬间湿了一背,强忍着近在咫尺的杀机,声音压低:“心月,我是被胁迫的!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算计守静道君!你……你宁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也不肯拉他一把吗?”

颈上长剑逼得更紧,吹毛断发的剑刃接触到皮肤,瞬间就割出了一道血线,鲜血蜿蜒而下,浸湿了他的衣服。

居鸿紧紧盯着陇月的眼睛,她表情冰冷,眼神里带着刻骨恨意。

居鸿心里叫苦不迭。

按辈分来说,陇月得叫他一声师叔祖;但他资质寻常,一直卡在元中修为,陇月都元初圆满了,还是个剑修,他们俩要是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准。

冰蓝色的剑气一晃,直直朝着他的右臂袭去!

居鸿顾不得许多,召出防御罩挡下了这一击,厉声斥责道:“你师父为了改变你的体质,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玖洲猎杀妖兽,你当真不顾他的死活?”

陇月表情一僵。

“你……你说什么?”

剑刃抵在他身边,却没有再动作。

居鸿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见她像是半点不知其中缘由的样子,小心试探道:“你上次被袭击后,反联合组织的人向守静道君透露了炽明血脉能够改变纯阴体质的事情……守静道君应该是怕你的体质给你招来祸患,才冒着风险去了玖洲捕猎炽明鸟……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

他刻意隐去了消息造假的事情。

陇月眼神一片空茫。

师父……是因为她的事情,才犯下大错,被判了极刑?

“哎呀。”居鸿似乎有些惊讶地道,“周宸元没有告诉你吗?”

陇月摇头。

她这段时间根本没机会见到宸元道尊。

“我上次去见师父,他没有告诉我……”她喃喃道。

“他大约是不想让你愧疚吧。”居鸿一脸关切,又惋惜道,“宸元道尊也太不近人情了,守静道君与她相识□□百年,为了帮助问道门,甚至不惜违背血契与容宽的爪牙相抗……后来又为了帮助她完成大业鼎力相助,不过是杀了些妖族,以宸元道尊的身份,一句话就能免他的罪责,可她竟然连这一句话也不肯说……这说得好听些,是秉公执法;说得不好听,可就是过河拆桥啊……”

“……你别说了!”陇月打断他的话,“按照联盟法,原本就只能重判!上次赤瞳妖尊和雪尾妖尊都找上门来了!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师父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她是想求周竹桢放守静一条生路,但她也清楚她承担了多重的压力……她只是想,哪怕关押流放,废去修为重新修炼,好歹能挣出一线生机……

她手腕一翻,蓝色的剑气一闪,刺穿了居鸿的大腿。

“你……”居鸿险些惨叫出声,他表情扭曲了一瞬,竭力装出恳切的样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在他们胁迫下向他们透露你的体质……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守静道君救出来,你说对不对?”

陇月眼神里有一丝迟疑。

居鸿趁热打铁:“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给出一枚叩关纸鹤……剩下的事情我会完成……”

“你要拿纸鹤去做什么?”陇月有些警觉。

“自然是引出宸元道尊。”居鸿压着声音道,“你不知道吗?这次负责执刑的是宸元道尊的剑灵,据说她的剑灵也有合道修为!只有宸元道尊遇险,她的剑灵才会回援,我们才有机会救出守静道君!”

“这……这不行!”陇月后退两步,惊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对宸元道尊动手?”

居鸿见她态度松动,微微松了口气。

朔漠对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到叩关纸鹤。

“怎么不敢?”他近前两步,肃容道,“你以为周宸元真的是什么好人?她建立修真联盟,不过是为了成为七洲共主罢了!她想要手握世上所有种族的生杀大权!天道认她,可你看我们哪一个没受过此中折磨!要不是她订立那个什么联盟法,我又怎么会叛出门派?”

“可……可是……”陇月连连摇头,“不,这绝对不行……宸元道尊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么能……”

“你不想救你师父了吗!”居鸿质问了一句,语气又缓和下来,“我偷偷调动人手去救人,也是冒了性命危险的,要不是念着守静道君的恩情……我也不必冒如此风险……”

他旁敲侧击道:“况且宸元道尊可是合道修士,就算是化神围攻,也不过是给她送菜罢了,难道你以为我们真能伤得了她?只不过是用困阵困她一段时间,逼迫她的剑灵返回罢了……到时候守静道君被押上处刑台,我们的人会潜伏进去制造混乱,趁乱救出他。”

“对啊。”陇月反问,“道尊是合道修士,而且精通剑阵两道,就凭你们,怎么有把握能用阵法困住她?”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居鸿挑眉,“宸元道尊之前受伤失明了,我们只要用神识无法感应的材料布阵,她自然无法脱身……你把纸鹤给我吧,后续事宜,不需要你操心,救出守静道君之后,我会再和你联系……”

“不行……”

“为什么还不行?”居鸿耐心快要耗尽了,“机会难得,拿到纸鹤之后我们还要做一些准备,再拖延下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我……我身上没带叩关纸鹤。”陇月心里一片混乱,“我要怎么才能信任你?你说的反联合组织,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必要骗你。”居鸿见她动摇,欲擒故纵地叹气,“你若是不信……就不信吧。我在这里等你三天。”

“你把纸鹤拿来,我再告诉你其他信息。”

陇月回到问道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发木。

她手脚冰凉,回了自己住处,关上门之后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半晌痛哭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喜欢他了行不行……”

“该赎罪的明明是我……是我错了……我从出生就是个错误……”

……

第二日,周竹桢送归真一行出发。

为了避免路上出什么问题,这次陪同归真前往玖洲的还有四名问道门的元婴道君。

这也是他第一次公开露面。

问道门并没有为了这个还特地搞个送别仪式,但周竹桢既然亲自相送,纯静纯宁自然也是陪同的,掌门和首座都到场了,排场就不可能太小。

无数问道门弟子蹲守在山门外围观,尤其是剑峰的剑修,几乎倾巢出动,早早抢了最好的位置等着看剑灵。

没办法,当代灵气稀薄,天地灵物极其稀少,有点灵识的灵剑都是无价之宝,化形的剑灵几乎已经绝迹了。

归真现身的时候,全场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低低的议论声才慢慢扩大。

“那是归真剑灵?所有的剑灵都是这样……这样……”一名弟子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这样好看的么?”

“剑灵化形的外貌是受主人意志影响的吧,所以说道尊喜欢这样的?”

“半桶水就不要瞎说,剑灵化形主要受灵剑性格影响。”旁边的剑修一脸高冷,看他们俩的眼神十分鄙视,“而且归真剑这种品阶,道尊境界尚低时是不可能完成铸造的……”

“啊,好羡慕啊……”他的师妹在边上蹲着,眼神亮闪闪,“我就想过要是我的灵剑能化形就好了!剑修跟剑过一辈子多棒啊,找什么道侣!没准哪天就变心了,严重的说不定还杀妻证道!”

“瞎说什么!现在哪有人杀妻证道,要判死刑的好吗!而且剑灵有什么好的,空有皮囊而已,一点思想都没有!剑灵能进阶吗?能保护你吗?”

“师兄你干嘛怼我!”

“……”

纯宁额角青筋直跳,转身斥责了一句:“不成体统!”

世界顿时安静了。

“让前辈见笑了。”她十分尴尬地对归真道,“晚辈稍后一定管教他们。”

“无妨。”归真眉眼一弯,雪白衣袂飘摇,流风回雪一般,“他们只是好奇罢了。掌门不必苛责他们,我……并不在意。”

他微微低头,心底微叹。

何况……他们说的也并没有错。

他身为剑灵,实力无法超过主人的境界,也不像普通修士,可以通过努力修炼保护自己珍视的人。

周竹桢虽然看不见,但她全听见了。

她停了步,往后微微招手,清平立刻上前:“道尊有何吩咐?”

“刚才说话的那个,送进思过崖反省。”周竹桢淡淡道,“当面对高阶修士不敬,谁给的你们如此胆量?”

两旁的问道门弟子顿时跪了一片。

“这是在门内,你们尚且有反省的机会。”她语气严肃,“若是在门外,你们敢这样当面得罪其他门派的长老或是散修,遇上一两个暴脾气的,你们连反省的机会都没有。”

“谨遵教诲!”

周竹桢转身,归真仍旧扶着她往前走。

“纯宁。”她轻声道。

“师姐?”

“这段时间劳烦你多费心,注意约束门人。”周竹桢微微转向她的方向,“切不可让他们在外行事跋扈……其他门派或许会因畏惧格外忍让,但长此以往,积怨横生,容易形成恶性循环。”

“是。”

周竹桢一直送归真到山门外。

归真很想抱她一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没敢这么做,只是近前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他退后两步,握剑长揖,转身离去,只是忍不住在登上飞舟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纯静扶着周竹桢往回走,清平清安跟随在后。

他明明知道问道门里再安全不过了,心里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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