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远点!”萧长松忽然冲过来,一下子拽走了谢锦书。
由于失去支撑,殷仲民无意识地倒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谢锦书刚想对萧长松发火,萧长松却是不耐烦地甩开了手。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中的尸毒可是会传染的,你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口,要是不慎沾上,呵……”
一听到“传染”两个字,谢锦书也不由得警惕起来:“那现在怎么办?”
“毒是柳墨玉炼制的,要解毒自然是去找他了,你连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懂吗?”
谢锦书一时语塞,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但问题是柳墨玉能打他十个来回还不止,找他要解药,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徐镜荷冷静思考道:“依我看,这种尸毒炼制出来,那柳墨玉八成也不会留什么解药,或许,有没有什么内功可以将尸毒逼出来?”
萧长松没心情去管:“要用什么办法逼毒,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该做的都做了,就此告辞。”
他走的干脆。
十绝宗此番和药王谷联手重创水云剑宗,但却没有彻底除掉,还损失了那么多人手,以董云峥的性子,必定会找柳墨玉讨个说法。
最好是他们狗咬狗,将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可就是我了。
萧长松并没有直接离开水云剑宗,而是转道去了柳墨玉和沈莫止比武的地方。
他就躲在暗中秘密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形势瞬息万变,柳墨玉与白翎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不过被这些没什么威慑力的人包围,他们依旧云淡风轻。
“柳墨玉,你下毒戕害我派弟子,罪行罄竹难书,今日,就拿你的命来偿还!”
“哦?你有把握杀了我吗?”
面对柳墨玉的从容不迫,晏濯尘的确没有把握,他的武功几乎可以和沈莫止打平,而晏濯尘虽然悟性高,却没有办法彻底压制住柳墨玉。
“也许你可以试一试,拼上你这条性命……”
“即便是豁出性命又如何?伤你一分便不算亏。”
晏濯尘举剑踏雪冲过去,凌厉的剑气仿佛要将这石台撕裂劈开,柳墨玉却不慌不忙徐徐退后。
“上官明昼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晏濯尘果真被乱了心防,出剑时方向略有偏差,结果就被白翎钻了空子,长鞭挥过来,打中了握剑的手,一阵刺痛传来。
晏濯尘没有过多表露,随手挽了个剑花,负剑而立:“果然上次劫走他的就是你,若我猜的不错,你留他在身边,是贪图他那一身功法吧?”
“不错。”
“利用我和他的这层关系,威胁我,好替你做事?”晏濯尘再次抬剑指向他,“柳墨玉,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是吗?那你为何刚才乱了分寸?既不在乎,又怎会介怀?”
“他杀人无数,造下的罪孽一辈子也偿还不清,不过,你贪图他的功法,在我门派残害弟子,这笔账,我绝对要跟你清算!”
他刚想动手,白翎却又一记鞭子挥过来,鞭子缠绕在他的剑身上,谁也不让谁。
僵持之际,李言谨及时过来帮忙,许是心中有了底气,顿时剑气威力大增,一下子打中了白翎胸口,那女人吐了一大口血,只怕再强行运功动手,她这命多半是会留在这石台上。
李言谨厉声道:“柳墨玉,如今你孤家寡人,还不束手就擒吗?”
“就凭你们还想抓住我……”
李言谨和晏濯尘再度联手,欲制衡柳墨玉,却不料柳墨玉并不迎战,而是带着白翎从石台上一跃而下,离开了。
“罢了,穷寇莫追。”
水云剑宗重归宁静,萧长松也悄悄撤离。
几人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这一仗下来死伤繁多,原本还人丁兴旺的剑宗瞬间只剩下零星十几人,大多都受了重伤。
谢锦书负责照顾他们,可他一个人分身乏术,最后还是陆琛,钟显扬他们过来帮忙。
秦解语和玉衡在厨房熬制补药,还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也因为这一顿饭菜和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些弟子们都对这个“拐走”大师兄的女子改观不少。
只是殷仲民的情况十分不妙,沈莫止的功法虽能暂时压制住尸毒毒发,可期限只有十五天,若不能找到法子解毒,他们二人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灵犀殿外,晏濯尘望着夜空,默默握紧拳头,“十五天内,我一定会把解药带回来。”
贺良反问他:“你去哪里找?你知道柳墨玉在哪儿吗?就算知道,可你能从他手里抢到解药吗?”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概率,我也要试一试。”
贺良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师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如今用功法拖住几日,本意就是想尽快安排好门中事务,他明日就会召齐所有人,完成你作为新任掌门的接替仪式。”
“什么新掌门,我不同意,这掌门我绝不会做!我这就去跟师兄说清楚!”
他刚要走,贺良及时拽住他,“九弟!你怎么也和老三一样,也开始心浮气躁了?”
“命都要没了,我再冷静的盘算还是人吗?!”
贺良知道他是关心则乱,继续相劝:“掌门师兄这么做只是担心自己若是突然撒手人寰,宗门无人带领,那药王谷再带人进犯,群龙无首,更加容易被敌人击溃。现在早作打算,也是为了宗门百年基业……”
“百年基业……百年基业也比不过人命吗?”晏濯尘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残月,心绪跌到了谷底。
贺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有些事,本来就不能强求,明天的接任仪式,顺顺利利完成,也算不辜负掌门师兄的心意。你好好想清楚……”
“百年基业……”晏濯尘自顾自地喃喃自语,最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默默接受了现实。
灵犀殿。
沈莫止休养一夜,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些,所有人聚在殿内,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知道了今日是新任掌门的接任仪式。
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仪式一切从简。
贺良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掌门接任仪式现在开始!新掌门进——殿——”
在众人翘首以盼之下,晏濯尘身穿墨色长衫缓缓踏入殿内,与往日豁达明朗相比,如今的他更添了几分肃穆,职位不同了,身上的担子也就加重了。
待他走到殿内正中央,贺良再次高声宣道:“奉茶!敬礼!”
谢锦书端来一杯热茶走到晏濯尘身侧,晏濯尘接过,捧着那杯热茶慢慢走到沈莫止跟前,跪下,奉茶。
沈莫止微微笑着,伸出手,努力维持着平稳,接过了热茶,抿了一口。
“礼成!移交掌门指环——”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这掌门指环乃水云剑宗每任掌门代代相传的信物,只有拥有信物的人才有资格坐拥掌门之位。
现在,沈莫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掌门指环从自己手指上取下,并戴在了晏濯尘的手指上,他很欣慰。
“濯尘,以后剑宗就由你去守护了。”
“是,师兄。”
“我去之后,这本心法你要勤加修炼,它是我此生心血,有了它,即使是柳墨玉,也不能拿你如何……”
才说几句话,沈莫止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见他如此,几人都站起身,目光切切地看着。
“师兄……”
沈莫止摆摆手,强装镇定道:“无妨,无妨……”
“振兴剑宗,抵御外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切记,凡事不可感情用事,亦不可操之过急,再三思量……”
“是……我记下了。”
交代完这些事,贺良与谢锦书便扶着沈莫止去了内院休息。
剩下的弟子也都相继散去,整个灵犀殿都充斥着悲凉的安静,陆琛坐在那里迟迟没有起身,他在做最后的挣扎,如果就这么离开,他的良心难安,可如果不离开,他和秦解语安稳的生活遥遥无期。
“晏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徐镜荷单手叉腰,拍拍胸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已经帮了很多了,怎么好再劳烦你……”
“晏大哥,你也太跟我见外了,大家都是朋友嘛,朋友有难,肯定要拔刀相助的!”
“眼下,确有事需要徐姑娘相助,不过,不过……”
“怎么了?”
“刚经历一场大战,弟子们的伤势还需要有人照料一二,若,徐姑娘愿意,可否帮忙?”
“小事一桩,没问题!”她答应后,面色仍有犹豫,“但是找尸毒解药一事……晏大哥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晏濯尘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在心中思量片刻,缓缓说出解决之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接近柳墨玉,逼他就范交出解药。”
这办法说的容易,想要做到却难如登天。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她老人家一定可以拿到解药。
“此事我自有办法,还是要请徐姑娘留在宗门,替我照料弟子们恢复伤势,待风波平息,我水云剑宗上下定不会亏待姑娘。”
“晏大哥言重了,水云剑宗和我们玉山派同为正道,相互扶持理所应当,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
待徐镜荷走后,灵犀殿内只剩下晏濯尘与陆琛。
此时,钟显扬和玉衡踏入殿中,见陆琛还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便知道他这又是慈悲心泛滥,不肯走了。
晏濯尘与钟显扬对视一眼,才注意到陆琛还在,视线便停留了片刻。
“喂,接任仪式都结束了,还赖在这里不走干什么?等别人挽留你吃晚饭吗?”
“一口饭而已,不难。”
“晏掌门好大的派头啊,刚当上掌门,就想借着吃饭的名义和旧日的弟子重修旧好吗?”
晏濯尘不解地皱皱眉:“我没有这个意思。何况,师兄也从未说过他不再是水云剑宗的弟子,他身上也有伤,不妨多留几日……”
钟显扬懒得和他磨嘴皮子,一把抓住陆琛的胳膊就往外走,怎料陆琛暗暗用力,钟显扬拉不走他。
见他如此,钟显扬一肚子火,“你干什么?你不想走?”
闻言,晏濯尘如同看到了希望般,凝视着陆琛。
“陆琛,你要留下来?你想通了?”
钟显扬瞪了一眼过去:“他才不想留下来,这种没人情味的地方,鬼才想留下!晏濯尘,你别打什么感情牌,现在剑宗人手短缺,你无非是看中了他的价值,呵,做了掌门还真是利益至上,一点都不顾及他人的意愿。”
“是去是留由他自己做决定,我不会干涉,但也请你别干涉……”
钟显扬不想继续跟他掰扯,又使了一把力气想把陆琛拽起来带走,可这家伙压根不想走。
“陆琛!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忘了他们怎么对你的吗?你还想着去给他们卖命找解药?”
沉默了许久的陆琛在此时终于缓缓抬头以木讷的神情看向悲愤的钟显扬,“……我幼年时,流落街头无人依靠,是师父给了我一个家,是他教了我武功,没有师父,亦没有现在的陆琛。”
钟显扬紧抿着嘴唇,咬着后槽牙,气不打一处来的点点头:“好,你想成全你的孝道,随便你!我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
他拉上玉衡就走,刚出去没几步远,玉衡就挣脱开他的手,钟显扬霎时愣在原地,不理解地看着这个一直追随自己的女人。
“怎么,现在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我哪里是跟你作对,是你跟你自己过不去。”
这话戳中了钟显扬心里的小九九,他长舒一口气,缓和了些许怒火。
“你跟陆琛吵架,无非是心疼他,可他也有他的无奈,就像他说的,要不是沈掌门把他带回山门,淬炼心智,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他留下来,是想报恩,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他的良心会责备自己,余生会活得生不如死……”
良久,钟显扬才淡淡开口反问:“……你究竟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
玉衡抱住了他,依偎在他胸口,一脸忧心:“我只希望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留下遗憾。”
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