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小姑娘回到府上刚坐下,便被祁善渊身边的小厮请去前厅用早膳。
姜安身上的绯色官袍还没来得及换下。
她一张精致小脸皱巴成包子,扒着门委屈巴巴朝着厅里的三位挚友伸出手来。
“饿死我了…可有什么好吃的?”
霍长明自幼便同妹妹长大,将姜安真的是当成亲妹妹一般照看,所以他们二人之间也少了许多男女大防的说法。
李星桑和祁善渊只是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小姑娘,他却已经上前伸了手。
只见霍长明拉着人到座位上坐下,一脸神采飞扬的说:“今日晨起我特地跑去京都最好的那家酒楼买的早膳!”
“他家的杂粥是文火熬了一晚上的,香甜极了!”
霍长明虽然随了他父亲霍朗,做事情有些糙,但一张嘴却是被霍夫人养的刁,寻常的吃食可得不了他这般夸赞。
思及此,姜安也来了几分兴致,瞅着面前的粥眼睛放光。
她刚拎起勺子来,粥还没进嘴呢…
正言:“小姐,御史司那位大人来了。”
姜安:……
小姑娘揉揉脸颊,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正在乱蹦。
小侍卫光是从小姐一个背影都能感受到她的火气,缩了缩脖子,躲到他哥身后。
他又探出头来补上一句,“兵部两位侍郎也来了。”
祁善渊面色不善。
方才下朝,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小姑娘去了刑部再说。
李星桑给小姑娘夹菜的动作不停,细细问了一遍,“可是有要紧事?”
“不若让他们等等…”
再怎么样,也得让安安把早膳先吃了啊。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姜安维持着用勺子盛粥的动作。
低着头的动作挡住了她那双此刻蹿起小火苗的圆眼。
姜安:今天这早膳我吃定了!
下一瞬,就见她先炫了一大口粥进嘴。
给皇帝老子打工就算了,总不能为了打工连饭都吃不上,那她也太惨了点!
祁善渊眼底盛着笑意,赶紧将温着甜牛乳的碗端到小姑娘面前来,“小心烫…”
那位御史司的大人他听姜安提起过,比夫子还要年长些,不好叫他在偏厅候着。
于是祁善渊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咱们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们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前厅一起用早膳。”
有什么重要事情,边吃边说也是可以的。
正言在得了小姐首肯后,去了偏厅请人。李星桑招呼着人换了张大桌子来,又添了碗筷和椅子来。
“见过县主…”
“县主万安。”
来者同姜安见礼,同样在厅中的祁善渊等人也起身向他们见礼…
只有主位上的姜安抱着那碗粥不撒手。
一番客套后,众人终于是落了座…
“你们两个不回府上,怎地来了我这儿?”
方才朝堂上挺身而出怒怼那些满目世家大族的官员,下了早朝又直奔她府上。
这两货知不知道他们此时的行为在京都各家看来,这便是已经入了她姜安的阵营!
江凌也不见外,先是吃了几口面前的粥。
这家酒楼可是要提前好久去排队的…
他坦然说道:“兵部的事情我和怀序不熟,陛下说兵部没有尚书,让县主暂且管一阵。”
他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旨意,随意放在桌上。
“瞧…圣旨都下了。”
身为言官的小老儿一见是圣旨,当即便要起身行礼。
“大人…”
李星桑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胳膊,和煦笑着,“此处无外人,不必见虚礼,大人坐着就好。”
姜安眉头一跳,“我一个刑部的,官职不过四品,管兵部?”
还暂任尚书?
陛下是觉得她的日子太潇洒了是吧!
她说话的语气多少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谢丞相这几日告病上不了朝,咱们这位陛下也是没了拘束,什么都敢干啊!
江凌呲牙乐,向她转达陛下的话,“陛下说了,你虽官职不大,可还有个县主的名头在~”
小姑娘喝粥的动作一顿。
好嘛,咱们这位陛下是来报复的吧!
这话她听着可太耳熟了~
这不就是第一日去刑部司,与左侍郎起冲突时她说的话嘛。
陛下这是来报复他因着自己的事儿被言官纠缠了几个晚上不能休息的啊!
小心眼,喝凉水!
哼!
“那大人呢?”
小姑娘笑眯眯的,“您老下了早朝不归家,怎地来我这儿?”
小老儿哼了一声,“下官是来问问县主,手头上可还有什么谢丞相的证据?”
今日早朝上小姑娘除了呈上个兵部尚书那儿搜出来的私盐矿外再就没说别的。
小老儿不信她手上没有别的证据!
他不明白为何她不再告了,所以下了朝特意来跑这一趟。
想着若是姜安忌惮,不若就由他来出这个头!
“如今陛下势头明显压过丞相太后一党,此时再给予一重击,将丞相党羽彻底铲除岂不是好!”
就算是不能彻底铲除,让谢家和谢太后元气大伤,也能为陛下争取些机会,还南商一个清净!
听着这小老儿的话,姜安神色莫名。
她给了身侧酿酿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带着厅中旁的人都撤了出去还不忘阖上前厅的门。
“大人就不怕谢丞相知道了,斩草除根?”
小老儿嗤笑一声,“我孑然一身,有何可怕!”
“身为言官,从穿上这官袍的那天起就已然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此事若是成了,史书上也会有我的名字!”
青史留名,岂不快哉!
姜安望向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就明白了到底什么才是夫子所说的文人风骨。
“哈…”
小老儿有些急了,“你笑什么?”
“有还是没有,你倒是与本官说说看!”
“大人莫急啊…”
小姑娘指尖点着桌面。
这是她从她爹那儿学来的坏毛病,每次盘算点什么的时候总喜欢这样。
只见姜安将勺子横放在碗上,“大人可看出什么来?”
小老儿一头雾水。
反倒是祁善渊眼底闪过了然之色。
“凡事都讲究一个制衡…”
“如今朝堂上兵部、吏部皆有空缺,午门前的血还没干透,人心也还不稳。”
“若是大人在这热油上再浇一盆水,只怕是…”
姜安笑着,笑容中有尽在掌握的自信和猖狂,“狗急跳墙…人仰马翻!”
谢家起势造反并不可怕,一届文臣笼络些党羽,甚至筹划两代人也不过得了如今这些成就。
她怕的是南商动荡,百姓不宁;怕谢家笼络外敌…
姜安可还没忘,东离长公主与谢家也有勾结!
“所以说大人稍安勿躁,您是言官之首,何至于动不动就死谏,不如好好活着,在这史书上多写几笔。”
让史书记录有何稀奇?
提笔做写书的人才是真畅快!
小老儿临走时还在反复念叨着姜安所说的这两句话,李星桑都担忧他疯魔了。
至于原本同小姑娘有仇的崔怀序…也就是定远侯府二公子都给她竖起根大拇指来。
“这位可是京都有名的臭石头,能说动他的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位县主也是神了,和这言官告着告着…还告出惺惺相惜的情分来了!
真是千古奇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