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世态炎凉
张兆飞从苏元贞的办公室出来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想昨天晚上朱铁龙还真是猜对了,苏元贞怎么会忘了他呢?
得赶紧在她查出什么来前,把屁股擦干净。
于是赶紧把门窗统统关上,拨打妻子陈红茹的电话。
陈红茹接到老公的电话,兴奋地在电话那头问:“老公,明天是周末,你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回来啦?”
张兆飞小声地在电话里说:“回来个鬼,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现在哪里敢回来?”
陈红茹嘟起小嘴不高兴地道:“不回来还打什么电话?天天害得人家守空房。”
张兆飞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成天害公主病。你现在方便讲话不?”
陈红茹说:“方便呀,现在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
张兆飞还是不放心,对她说道:“你赶紧找个借口,马上回家,我有要事和你说。”
陈红茹挂了电话,关上办公室门,蹬蹬蹬踏着高跟鞋到科长办公室请假:“科长,物业的打电话来,说我家的水管爆了,我得赶紧回去修一下。”
科长朝她点点头,她就飞也似的跑下楼,开车朝家里去了。
十五分钟后,陈红茹上气不接下气地给张兆飞打电话:“我到家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张兆飞早就等急了,脱口道:“我跟你说,你赶紧跟我算算,张志龙给咱们家到底给了多少钱,我要马上还给他。”
陈红茹听出他话里的惊慌失措来了,忙问道:“兆飞,怎么啦?怎么突然说要还他的钱呀?”
张兆飞着急地道:“唉呀,你问那么多干吗呀?我让你算,你赶紧算吧。”
陈红茹不明所以,一样一样地算起来:“那个,我们买别墅的首付,是他帮交的,九十八万;我们搬新家的时候,他送了个红包,有十万,说让我们买家具的;儿子上的贵族学校,三年初中的学费是他交的,一共三十万;前段时间我妈过六十大寿,他给了六万;平时过年过节的,他随手就是两三万,这些我都记不清了……”
陈红茹一边算着,张兆飞一边拿纸记着,不知不觉就上了一百五十多万了,他看着这个吓人的数字,脸苦得像个苦瓜一样拉得越来越长。
“我的妈呀,你咋就收了人家这么多钱?你这不是要把你老公往火坑里推嘛?”张兆飞忍不住说道。
陈红茹却来了气:“什么是我收的?这些钱你不都是知道的吗?那时候我也担心,还问过你能不能拿,你说买别墅的就算借他的,以后有了再还,因为现在不买就买不到这么便宜的别墅了,还真被你说对了,这两年别墅的价格噌噌往上涨,要等我们有钱再买,谁还买得起?”
“搬家那会,我们的钱都用来装修房子了,没钱买家具,你把他带到别墅看了一眼,人家就送了礼,我们才搬得进来嘛。后来的,你不也说了嘛,都是张家人,自家兄弟,人家帮侄子交点学费,给老人孝敬点零花钱,咱就收下了,以后有机会,多给人家点项目……”
她还想絮叨下去,张兆飞恶狠狠地打断了她:“行啦行啦,别说啦。媳妇儿啊,咱现在是摊上大事啦,要马上和他们张家撇清关系。”
陈红茹说:“兆飞呀,那进去的不是张志成吗?应该不干张志龙的事吧?人家当时给我们的都是现金,只要他不说,谁会知道啊?你可千万别自乱了阵脚啊。”
张兆飞说道:“你真是妇人之见,糊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糊弄过去!我这么跟你说吧,大前天张志龙就来找我啦,让我想办法捞他哥去,可是你想想,在这风口上,我敢轻举妄动吗?可是我要是不出力,那张志龙必定要把我给卖了呀。媳妇呀,你再好好想想,咱家还有没有其他拿了张志龙的东西的?给我例一张表来,这几天,全都给人家还回去。”
陈红茹大吃一惊:“还回去?拿什么还?我们现在连一分积蓄都没有,每个月还要还房贷呢。”
张兆飞苦笑道:“媳妇啊,平时我的工资我都没花一分,都上交给你保管了,这时候你给我说没钱,那我们家的钱都上哪去啦?”
陈红茹道:“你没花,那都是我花的?我给你算算啊,每年换季得买衣服吧?换一次不得万儿八千的?一年换三次,就三万了。还有还房贷,一个月就还五千,一年就六万了,你那点工资,不就没啦?我的呢,日常生活吃点用点,养养车,再给孩子和老人点生活费,也就报销啦。”
张兆飞不高兴了:“你说你怎么也不节约点花啊,那买衣服我不是让你少买点吗?你呢,总是爱和人家比,总是去买名牌,买条连衣裙都能花个三五千,你那漏财的手啊,我早就让你剁了,你还不听,现在连救急的钱都没有。”
陈红茹听了更不高兴:“哎,张兆飞,你说话嘴巴能不能积点德,啊?我穿得漂亮,你不也脸上有光吗?你说说看,哪个处级干部的女人不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别老娘给你挣面子,你倒嫌弃老娘手漏财。”
张兆飞苦笑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的大太太,现在真的是火烧眉毛了,咱就别争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想想办法,要怎么去筹这笔钱,还给人家,保保我这份公职吧。”
陈红茹从张兆飞的哀求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认真地问道:“兆飞,真的必须还钱了吗?”
张兆飞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的姑奶奶呀,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趁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咱们赶紧把屁股擦干净咯。不然过几天张志成一交待,张志龙再进去,你可就见不着我啦。”
陈红茹也慌了:“那怎么办,怎么办?老公,我们真的没有存款呀。要不去向亲戚朋友借点?”
张兆飞答:“你想想,我们有那么有钱的亲戚吗?”
陈红茹道:“那,那可咋办?”
张兆飞一咬牙:“卖房子,把别墅卖了!”
陈红茹道:“卖房子?这么大的别墅,哪里能说卖就卖得掉的?再说了,卖掉它,我们住哪里?”
张兆飞说:“你快去找家房产中介,挂个低价,只要给现钱,越快卖掉越好。”
陈红茹抬起头望着这金碧辉煌的别墅,处处都彰显着自己的富贵,处处都是她精心布置起来的,住着还没有一年,哪里舍得低价处理?
便问道:“兆飞,除了卖别墅,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张兆飞说:“这是最安全的办法,只有马上还掉他们的钱,我们自己才得以保全。红茹呀,你别舍不得,等以后有钱了,我再给你买,啊!”
陈红茹答道:“好,我去想想办法。”
张兆飞说:“一定要快呀,你可千万别有丁点的犹豫。这个时候,任何犹豫不决都会要命。”
陈红茹又说:“好好好,我听你的。”
可是,当她挂掉电话,上上下下把自己的三层别墅又走了个遍,越想越舍不得卖,也不敢卖。她这个层次的女人,在红杉市属于上流社会,要是让人知道自己不得不卖掉别墅还债,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可是想到不卖房子自己的老公就可能丢工作坐牢,她又痛苦得无以复加,要真是那样,更是生不如死。
思来想去,她决定给自己的那几个好友打电话借钱。
她首先打给的是张如梅。
张如梅是她调到红杉市后认识的,因为都是官太太,平时大家都约着一起喝喝茶,打打牌,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张如梅接到她的电话,问她是不是又要约着明天去哪里玩。谁知道陈红茹却唉声叹气地道:“如梅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跟你借点钱缓一缓,您看您手头方便不?”
张如梅想起前两天她老公提醒她,要是飞云县的人借钱,可千万不能给,那方水的领导干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呢,于是眼珠一转,好心地说道:“红茹呀,我手头也不宽裕,你要是借个千儿八百的,我马上就转给你,要是多了,我也拿不出手啊。”
陈红茹听到她在委婉拒绝自己,只好说道:“好的,如梅姐,我先谢谢您啦,我这是遇到了点急事,借得有点多,想借个十万八万的,您要有就借,没有就算啦。”
张如梅遗憾地道:“哎呀,红茹,那可真不巧啦,你要是早几天说呢,我手头还真有,可是昨天我家那个男人非说看上了个铺面,就拿去交了首付了。你看这,这也帮不上你,真是对不起呀。”
陈红茹听她不借钱,还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不愧是县长太太,嘴上滑得就抹了油一样。
她心里一阵难过,这些官太太,平日里在一起好吃好喝的,都信誓旦旦地说有困难只管说,谁知道刚一提钱,马上就给你堵回来了,全都是些势利眼。
想到这层,她也没勇气给其他人打电话了,乖乖地去小区外面找房产中介,准备把房子挂出去。
苏元贞把张兆飞送走后,马上让曾一南打电话给住建局的局长,她想了解一下惠民住房建设的情况。
不一会,住建局局长何志忠就来到了苏元贞的办公室门口。
曾一南把他引进去,对苏元贞说:“苏书记,这位就是住建局的局长何志忠同志。”
苏元贞点点头:“何局长,请坐。”
何志忠说:“好的,苏书记。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志忠在苏元贞对面坐下,曾一南给他倒了水,就退了出来。
苏元贞问他:“我们县里有个飞龙集团是不是承建了一批惠民住房,这事你给我说说吧。”
何志忠道:“哦,是有这么回事,飞龙集团在城北建设了一个新小区,就叫惠民小区,建设面积有三十多亩,总的建设规划是一千套房,二十间别墅,现在还在建设中,暂时没有交房。”
苏元贞问:“哦,那什么时候能够交房呢?”
何志忠道:“本来是预计明年三月份竣工的,但现在他们公司好像融资出了点问题,具体的交房时间我就不太清楚了。”
苏元贞问:“这个小区为什么叫惠民小区?是有什么优惠政策吗?”
何志忠道:“是的,这个小区是为了解决我县公职人员的住房困难建设的,所以叫做惠民小区。”
苏元贞又问:“我听说这个小区的住房财政给了补贴,想问问你是个什么情况。”
何志忠道:“是的,政府给的补贴主要是用来征地了。苏书记,您刚来可能不太了解情况,这个事说起来有点长,我慢慢和您说吧。”
“是这样的,前几年不是有个住房补贴政策嘛,那时候飞云县实在太穷了,所以就没有补给干部职工。一些干部因为没有享受到福利分房,住房补贴又没有补到位,就一直向上面反映,多次信访地委和省委的相关部门,上面为了息事宁人,又把问题甩回来给飞云县自己解决。”
“之前的县长一直解决不了,所以这些人是年年乱,年年上访,张县长来了以后,了解到这个情况,就把他们的代表叫来开会,商量解决的办法。”
“后来,大家一致同意,由县里出钱征地,由开发商按成本价开发六百套给那些应该享受福利待遇的干部职工,其余四百套和二十幢别墅由开发商自行处理。”
苏元贞问:“我听说一套不是补助一千六吗?怎么变成征地款啦?”
何志忠说:“是这样的,苏书记,征那块地的费用花了一个多亿,摊在六百套房产里面,差不多就是每个平方优惠一千六,不是补助一千六,有的人没有完全吃透政策,宣传来宣传去,就变成补助一千六了。”
苏元贞又问:“这么多钱,县里面是从哪里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