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满和许迷糊正在趁着夜色乘船夜航,平安城中的一众冤家小姐正捧着他复制粘贴的信笺怀春痴笑。
尤其是宋府小姐宋思薇,晚饭都没吃几口,便匆匆向父母告辞返回闺房。斜卧在榻上,爱不释手的捏着信笺,眼含桃花。侍女水儿在旁侍立,忍俊不禁。
“水儿,你说天下怎会有如此奇男子,竟能将人夸得这般美妙。”宋思薇似是自语一般。
“小姐,往日里那么多文人公子作诗相赠,也未见小姐这般心怡。”
“你不懂,你若是知道丁家阿兄所写内容,便会明白之前那些文人公子是何等无趣了。”
“都怪奴家不识字。”
“那我便读与你听。”
“啊?小姐,这可是丁少爷写给你的,奴家听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少读信给你听了么?你是我的人,日后即便我嫁作人妇,你也是要随我一同入府的。”
宋思薇忍了很久的分享欲,好不容易忍不住开口炫耀了,铺垫都做完了,怎么会打消想法呢。
侍女水儿自然知道拒绝不得,但一想到二人的关系和自家小姐的表现,很可能信中是些肉麻不堪的污言秽语,于是羞涩上脸,抠着手指头,脚趾也在绣鞋中不断的勾动。
宋思薇不光当她是默许了,甚至以为她一定在百般期待,于是清了清嗓子,宋思薇娓娓开口,
“思薇妹妹台鉴,
想来妹妹已收到愚兄所赠薄礼,只可惜愚兄闲事缠身,未能等到妹妹约见。
前些日,愚兄于梦中与妹妹相会,醒来后甚是心动。
一番探听之后才知妹妹在众人口中竟真如愚兄梦中那般貌美多才,于是便依梦中所见容貌为妹妹手作礼物数套。
妹妹在愚兄梦中着实完美。
可谓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玉簪花挽乌云,乌青卷盘龙,桂花油搽青丝,墨菊花般浓。
压鬓的金花黄橙橙,柳叶弯眉弯又密,葡萄花的眼睛水灵灵。
悬铃花的鼻梁,樱桃花的嘴,玉米花的泥牙口中盛。
元宝花的耳朵,灯笼花的坠,丁香花的排环耀眼明。
伸胳膊就像是白莲花的藕,十指尖尖似没开花的葱。
论模样,比花花无色,论才华,比月月不明。
真可谓,良家有女初长成,回眸一笑百媚生。
又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纸短情长,难书心意。
惟愿妹妹安好,惟盼得见娇容。
愚兄丁满,顺颂时绥。”
宋思薇娓娓读完,将信笺抓在怀中,两颊绯红。
“小姐,丁家少爷果然不一样,这封信奴家也能听懂一些了。不像其他文人公子所写的那般晦涩难懂。”侍女水儿不知如何夸奖,便直接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宋思薇羞赧的嗔怨道,“哼,你懂什么。丁家阿兄这是情真意切,论文采绝句频频,却又引花相喻直述心中所见。此等心境与豪情又岂是那些穷酸腐儒所能望其项背?”
“小姐,奴家虽然不懂,但是也听得出写得好。所以奴家也知道丁家少爷比别的文人公子要有本事。”侍女水儿不服道。
宋思薇更加得意,“算你有些见识了,不过这还是因为丁家阿兄文采斐然。”
“是,可惜丁家少爷出门办事不在家,不然小姐可以约见一番。若是叫他见识到小姐的绝世容颜,定能让他痴迷不已。”侍女水儿讨好道。
“就你嘴甜。”宋思薇娇嗔一句,随即媚眼如丝道,“丁家阿兄回来我便上门相约,免得他思念得紧。水儿,快帮我想想,到时应该选些何物用作回礼?”
“小姐,丁家少爷到底送了你何物?不若让奴家看看,也好对应准备回礼。”侍女水儿认真回道。
宋思薇俏脸一红,白了她一眼,抬手不自禁的抚着心口,“要你管,自然是极为特别的礼物。”
“那便不好选回礼了。丁家铺面中奇珍异巧颇多,咱们府上也多是从丁家铺面购置之物,想来一般的俗物也难以入得丁家少爷之眼。”侍女水儿思忖片刻,为难回道。
宋思薇羞涩更甚,“水儿,你说,我亲手绣的那件白色肚兜如何?”
“啊?小姐,那可是贴身之物,怎么轻易相赠?除非是定情之人。”侍女水儿惊诧不已。
宋思薇忸怩道,“我又如何不知贴身之物是定情之人才可相赠。”
“那小姐便不可赠予此物了。”侍女水儿再次提醒。
宋思薇瘪瘪嘴,没了再开口的心情,于是又捏起信笺审视起来,另一只手暗搓搓伸入衣襟轻抚着包裹在胸前的丝滑内衣。
铁皮船上,巡视完各个工位的丁满肩扛手托着吐得如死猪一般的许迷糊扔进舱房。
“丁满,我求求你,让我下船吧。还是车马队适合我,这大船有魔法,脚下无根,站不稳,还想吐。我怕是活不到入海的。”许迷糊像是中了化骨绵掌,整个瘫软在榻上,有气无力。
丁满坐在榻边,从兜里掏了个橘子,剥开后丢给他一半,“当初可是你要死要活的入船帮的,这才坐了一个多时辰就坚持不下去了?”
“不吃了,不吃了,吃了也是吐。”许迷糊摆了摆手指头,眼皮都沉的厉害。
丁满摆了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废什么话,赶紧吃了。吃完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许迷糊缓了很久才努力嚼了一口,橘子汁水睡着嘴角流在被子上他也无力去擦。丁满不屑冷哼一声,把他的腿抬到榻上便离开了他的舱房。
次日黎明,船队驶过了圣京新安城的地界,丁满也彻底放心下来。
船头甲板,丁满摆了一张茶桌,时不时轻抿一口,时不时又塞一瓣橘子到嘴里。
“东家早啊。”船队领队杨泉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丁满头也没回,提起茶壶添了杯茶,“喝一杯吧。”
“谢过东家。”杨泉也不客气,坐到茶桌旁,端杯喝了一口,“好茶啊。东家,爱吃橘子?”
丁满递给他一个橘子,淡笑道,“这东西酸不溜丢的,并不好吃。但若是出海,这东西是可以保命的。”
“莫非此物便是解决海上瘟疫的良药?”杨泉剥开橘子吃了一瓣,恍然道。
丁满点点头,“橘子确实是可以解决海上瘟疫的良药之一,但是昨日装上船的果干果脯效果也不差。出海往往时间很长,万一有什么感染就容易坏血,咱们穿上备着茶和果干果脯,以后便可以大大减少坏血的发声。”
“东家果然大才,若是早知此般良策,小人那些兄弟们也不至于都葬身大海,最后落得个尸身都无法带回。”杨泉慨叹道。
丁满肃然点点头,“老杨,你知道的,航海在任何时候都是辛苦的,疫病只是风险之一。天晴时日头直晒,皮肉都能晒破;刮风时浪高水猛,磕磕碰碰也是常事;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稍有运气不佳轻则搁浅,重则触礁倾覆。如此九死一生的行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做呢?”
“东家所言极是,出海往往九死一生,每次离家登船,都不知回来的是人还是口信。可凡事只要有利可图便有人去做,有些人是不得不做,有些人是想做才做。我们这些弟兄,正巧都是不得不做之人。”杨泉给二人添了茶,不禁慨叹。
丁满端杯呷了一口,狡黠一笑,“老杨,你说我是哪种?是想做才做,还是不得不做?”
“东家......应是不得不做。”杨泉思索片刻后,认真回道。
“哦?”丁满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杨泉又给他添了茶,吃下一瓣橘子后开口道,“东家,杨某不才,十余年前登船出海,前前后后把船上的位置都做了个遍。
要说这海运,虽然以船帮为尊,但船帮也只是为各大势力做牛马而已。
云涂州遭灾需要食粮,船帮便要去平洛州运回,没人在意气候是否合适。
船帮那些大老爷们在意的是为朝廷做事,气候越差食粮越贵,只要多挣来的银钱比船和船工值钱便必须去运。
我们这些虽然是长工,但是比起家奴并无二异,只不过我们是一纸文书卖给了船帮,卖掉的不只是气力,也包括性命。
东家你和船帮不同。
或许他人看来你的工坊里产出的货物交给船帮运送也并无不妥,可你是东家,应该知道运输对于货物的影响有多大。
眼下天下商贾以桃山州奎木皇朝为尊,想来那奎木皇朝的涂山族也没少在生意上为难东家。
东家的工坊虽然以家奴为主,但是小人也有所耳闻,东家除了多立了些规矩不许他们随意流动,并未以家奴对待他们。
小人虽然见识不多,但也能猜到,东家所谋并非只是银钱之利。
东家若只谋银钱,与船帮和涂山族合而谋之即可。但若所谋更甚,那便绝不可把运输通路交由他人之手。
小人愚见,不知对否?”
丁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几眼,释然笑道,“老杨,我许你一份大业。你要好好管理这几艘船,他日或许我要与你生死与共,同谋大业。”
杨泉微微一怔,片刻后离座跪在地上,“东家,小人只因看透了船帮的不仁,才辞工返乡赋闲在家。
若非东家赏识,小人怕是要在家耕种为业了却余生。
自随郑管事到船坞见到这钢铁巨船,小人便决心随东家变革积弊已久的海运之势。
承蒙东家不弃,小人自当肝脑涂地。”
丁满点点头,抬手将他扶起,“你读过书?”
“东家慧眼,小人幼时家境尚可,曾开蒙于私塾,后至公学拜师学至舞象之年。奈何家道中落,最终还是落得个搏命养家的下场。”杨泉慨叹回道。
丁满恍然道,“难怪。你既无背景,又无保人,能在船帮混迹十年便从水手做到领航,自然不是凡人。”
“东家抬举了。无非是舍得搏命和用心。”杨泉自谦一句。
丁满摇摇头,赞许道,“世人皆知有志者事竟成,但能做到之人寥寥无几。
我组建这船队,虽说是有心自控运输,但也远远不止所谋于此,这一点你猜的对。
但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也并非是为了改变海运之格局。
既然你心明眼亮,那我便与你说明一二。
改变海运格局只是咱们发展船队的一个结果,但并不是咱们的目的。
海运只是运输的形式之一,而运输是什么?
不是简单的把人或物从一地送至另一地,而是加速文化的进化。
何为文化?是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货物也好,人也罢,一买一卖始终还是一。
而文化不同,一买一卖可以成二,甚至成三。
平洛州的农事之法舶来安州,天下的良田便多了一份;卢楠州的岐黄之术传到云涂州,北岗府和洮南府便可少在瘟疫中死伤无数人。
商贾多是夺利,而文化则是造利。
我所图谋,是这天下少有所学,长有所为,病有所医,老有所养;是人人平等,是万世太平,是吃喝不愁,是星辰大海。
如此,我这一生才算是有所作为。”
丁满激情澎湃,杨泉震惊不已,几次眼含热情空咽口水。
河道上的风从船尾吹来,打得船帆边缘猎猎作响。
旭日初升,阳光从橙红色的云团中挤出,钻过桅杆交错的缝隙射在二人身上。
茶桌上的茶冷得很快,缭绕的茶气消散后茶水已显冰凉。
丁满给自己续了些热茶,杨泉未等他给自己添茶,颤巍巍端起茶盏喝了一杯,微冷的茶水下肚总算是将他从无限的遐想中拖了回来。
“东家,此事若成,配享太庙。但,如此伟业,又岂是一朝一夕一人课可成?”杨泉肃然说道。
丁满淡笑着给他添上热茶,“老杨,你我再强,不过阳寿百年。但你应该明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杨泉怔怔复读着这句话,眉头微锁,陷入沉思。
“老杨,你看我们的铁甲船。吃水丈余,船长近四十丈,载货数百万斤。你出海十余年,可曾见过这般的大船面世?”
“岂止是不曾见,想都未曾敢想。船帮甲级大船,载货也不过三十万斤,且只是木材所制。”
“但你可知道,这造船之法如若精进,可造百丈船身,可日行五千余里甚至更快,可相隔万里互知位置,可随时互通言语。
如今我们的铁甲船横空出世并非是极致,而仅仅是证明此法可行,抛砖引玉而已。”
“可这天下,除非仙人,又哪里会有如东家这般手有神技之人?”
丁满摇摇头,坚定道,“现在没有,是因为世人被束缚了脑子。他日心性开蒙,必将人才辈出,这便是我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东家,小人愿随东家为后世万代开启新篇。”杨泉拱手施礼,恭敬开口。
丁满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世间最不愿让百姓翻身之人,皆是位高权重之辈。
这铁甲船今日可贩货运物,他日亦可征战万里。
为万世开太平,少不了暴力相向。
老杨,你已而立之年,应该明确志向再做打算。”
杨泉点点头,目光转向船尾的朝阳,“早日里少不更事,只觉得吃喝不愁、衣食无忧便是好日子。
后家道中落,才知这世道险恶、世态炎凉。
登船十年,结交生死之交何止百余。但无疾而终者又有几人?
眼看着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要么是身残而退,要么是葬身大海,小人早就看透了船帮的险恶之处。
获利时有酒有肉,死残时无人问津,这些兄弟的贱命不该被这般对待。
东家,今日你助我征服大海,他日里小人必定追随你踏平世道之不公。”
丁满闲适地品着茶,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初升的朝阳,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弧线,“老杨,你若心有凌云志,我便助你直挂云帆济沧海。”
“东家......”
杨泉得到赏识自是激动不已,但丁满记忆中有一世的记忆,早已稳如老狗,“老杨,你且记着,事成于秘败于泄,事成于密败于疏,行成于思毁于随。待云边府的航线稳定之后,我再与你共谋后续之事。”
杨泉弯腰拱手,认真道,“东家放心,杨某幸得明主,定然不负所望。”
丁满满意地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去安排些饭食吧。记着,配给的蔬果一定要强制大伙吃。新鲜果蔬不易保存,携带不多。再过几日,咱们就只能搭配着吃果脯了。”
“东家放心,这些弟兄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无需解释也会言听计从。”杨泉坚定回道。
“好,我自然是信你的。你且去吧,帮我把许队长唤来。”
杨泉领命离开,过了不久许迷糊晃晃悠悠的走来,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丁满,你是不是也睡不好?”
“你看我这精神头像是没睡好么?”
“唉,我还是感觉不舒服,不然找个码头靠岸把我放下吧。”
“你还是死心吧,等到了入海口我带你勾栏听曲。”
“算了,算了。你看我这身子,没病胜似有病,倒没得让那些女倌看了笑话。”
两人闲扯了几句,丁满拉他走到船头,扶着船首的位置注视着前方的风景。
“彭彭,我最近总觉得会有什么大的磨难在靠近,就像是有人已经盯上了我一样。”
“丁满,咱们现在手上有几万人,什么人敢招惹咱们?”
“你说,咱们在平安城还有忌惮之人么?”
“国公爷和老爷都是自己人,除了城主,应该没人值得咱们忌惮了。”
“是啊,你说得不错。但是,咱们连外公都不用忌惮,为什么要忌惮个城主呢?”
“城主也是受命于朝廷的,虽然身份位置不如国公爷和老爷,但在城内有便宜行事之权,招惹起来很是麻烦。”
“没错,招惹起来确实麻烦。麻烦的不是他手上的权利和人手,而是他代表着朝廷。所以咱们买来的新工不能进城,咱们还得被他敲诈银钱。因为咱们现在体量太大,万一到时候他有什么不满意,一道奏折直达天听,说咱们豢养私兵意图谋反,那咱们就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话是这般说,但他区区城主,也不敢招惹国公爷。丁满,你就是自真人师父离开之后变得懦弱了。”
“彭彭,外公年事渐高,舅父们至今无一人明确承袭爵位。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之辈比比皆是,咱们不得不防啊。”
“丁满,你说吧,你是不是还想豢养私兵?”
“没错,我的确想。但我不能做,一旦事发就是满门抄斩的后果。”
“既然你想到了,就一定有了打算。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找个可信之人,把那一万五新工拐走。”
“拐走?那可是咱们花钱买来的。”
“正是因为是咱们买来的,所以不能再留着了。咱们的盘子拉得太大了,不能再这么扩张下去。不然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成为某个人或势力的痛点倒还能有所转圜,就怕最后成为皇朝的痛点,那你我和那些工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许迷糊点点头,紧锁着眉头沉思许久,“你直接说让我做什么就好,我听不懂那些算计。”
丁满无奈一笑,“彭彭,你我休戚与共,我信得过的只有你。我害怕被人算计,所以要留个后手,所以我是一定要豢养私兵的。这私兵我想交给你,这是抄家灭门的大事,你敢接么?”
“他娘的,脑袋大了碗大的疤,真要到了那一步,一定是你也过不下去了,陪你一起死了又如何?干了!”许迷糊憨头憨脑的决然答应。
丁满点点头,“那此事我便再也不会和你详细言说,日后需要做什么我会直接交代于你,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
“如此甚好,每次都要讲许多大道理,听得心烦。你要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为什么做怎么做你去想就是,何须拿来烦我。”许迷糊不耐烦地抱怨着。
丁满讪笑一声,“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我只是你的兄弟,管他娘的其他做甚。我饿了,随我去喝酒吃肉。”
又过了几日,某日傍晚,铁甲船在入海口靠岸,放下几只小船后数人乘船上岸。
有人去采购吃食,有人去拉淡水,丁满如约拉着许迷糊到了小镇中的一座青楼。
这是一个繁华的海港小镇,但大多都船只都是出海打鱼的渔船,像丁氏海运铁甲船这样的庞然大物进入港口还是引起了围观和热议。
但丁满已不在意,从决定出航的时候便已盘算好日后的应对之策。
当初向城主府申请类似于适航证的文书之时已经使了些算计,在登记栏中注明的是四层三帆楼船,与当下各州的主力货运船舰使用了相同的类型名称,但整体体量却比其他船舰要大上十余倍。
通航文书依照惯例是需要承运司当场核验船只后才可颁发,但奈何数年来丁氏企业对平安城的贡献颇巨,对城主的孝敬也颇丰,便走了个形式登记在册后直接颁发了。
若是日后承运司得知丁氏航运的铁甲船有数百万斤的运力,那朝堂上下恐怕会有数人夜不能寐了。
而丁满之所以要这么做,便是借助一个小的震惊来让朝堂适应日后大的震惊。
也许正如许迷糊所说,自从青丘心月离开平安城返回青洺州开始,丁满时不时就会觉得心慌。
一方面是自己早就预料到会有猛烈的同业竞争,但自己蜗居在平安城这个大本营猥琐发育一直没有出现大的竞争摩擦。
毕竟,在平安城,或许存在有心招惹国公府的人,但有力招惹的却一个都找不到。
另一方面,航运一直被船帮掌控着,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健康的存在。丁满很清楚日后业务再扩张的时候,自己的业务被更大的势力盯上以后,船帮一定会跳出来战队,而且大概率是不会站在他这边的。
还有一方面,年前朱阿四因为话唠向他讲述的谣言,也让他意识到了斗争的形式已经十分复杂。他并没有实力震慑宵小,而直接的暴力对抗他完全没有能力。
于是记忆世界中养成的火力不足恐惧症,加上这一世现实中的风险分析,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手中无剑和有剑不用完全不是一回事。
丁满和许迷糊二人所在的青楼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青楼,其中的女倌皆是卖艺不卖身的。
许迷糊倒是满意,虽然晕船的程度已经大幅下降,但是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始终没恢复到最佳状态,他时决然不允许自己在女倌面前落败的。
而丁满凭借记忆世界的经验是知道航海意味着什么的,几次和老鸨沟通都没能说通,就连暗娼也没找到。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放弃,也只能多赏了些银钱,让侍奉许迷糊的女官们更热情一些。
在青楼喝了半夜花酒,又到客栈睡了一晚,次日清晨二人回船,船队正式开始航海。
初春的天气还算不错,没有猛烈的风,也没赶上暴烈的雨,四艘巨大的铁甲船平稳地在海面上日夜航行。
十几日后。
许迷糊已经对海钓失去了任何兴致。
若非是有风吹满船帆,船底传来水流涌动的声响,谁也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进。
丁满睡了个午觉转醒,许迷糊门也不敲,直接冲进他的舱室一屁股坐在榻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彭彭,又去修炼了?”丁满懒洋洋的打趣道。
许迷糊白了他一眼,“修炼个屁,练了会儿手艺。”
“我操。”丁满撇了一眼他的手,一脸嫌弃地躲开了他。
许迷糊咬牙切齿道,“丁满,你说谁定的这该死的规矩?凭什么女人不能上船?说是怕招惹了海神,我看是那些船东舍不得花钱,不拿船工当人。幸好我当初没有去船帮,咱们这才航行一个州,这要是从安州到青洺州,那一路上要走一年,老子手都要撸出茧子了。”
“瞧你这话说的,手出茧子不一定,但铁杵撸成针倒是有可能。”
“真的假的?那我下次得量一下,不然到时候女倌姐姐们要笑话我了。”
丁满一脚把他踹到地板上,“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成天就想着青楼楚馆勾栏瓦舍。”
“青楼、勾栏我知道,楚馆和瓦舍是什么?”许迷糊起身拍了拍屁股,一脸好奇。
丁满无奈的耸耸肩,“你就当是会所吧。”
“那也不错啊。你别说,咱家会所当真比那些青楼、勾栏强多了。虽然也不让上身,但是当真养眼啊,还有面子,比去青楼勾栏喝花酒有面子多了。”许迷糊突然来了精神头。
丁满白了他一眼,“当初在入海口让你上手你非要装孙子,现在知道难熬了吧?”
“唉,当时是真看不上那些女倌。人长得不水灵也就算了, 身上还有一股腥味,实在下不去手。再者说,当初哪知道这出海如此无聊,现在莫说是那些女倌,就算是只羊,我也觉得清秀了。”
丁满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唉,真是可怜了你,这海中的鱼还都是有利齿的,不然倒也能满足你一下。”
“对哦,有利齿怕什么,把头剁了就好。”
许迷糊恍然大笑,转身离开,把嘴角抽搐的丁满丢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