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要杀光这天下所有人,你也要娶他不成?”
徐书下了马车,自己一人走在路上,路过白府大门,却犹豫着不想进去,最后又绕了个远路去了自己府上。
吴勇他们正在商量着沐衣楼搓一顿,一出门正对上徐书,便笑呵呵拉着他一去。
结果寻了一圈没见沐京华,又诧异道:“兄弟,小木槿呢?”
他见徐书失魂落魄,心一咯噔:“齐怀仁不是说只是生个热病,没什么大事吗?”
“是没什么事。”听见吴勇担心,徐书朝他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好全了。”
他怕众人误会,便从怀里拿出喜帖:“我是来给你们送喜帖的,近来事情太多,他便没跟过来。”
“这样啊。”吴勇这才松了口气,接过喜帖,调侃道,“以前你可是去哪都把人家别裤腰带上的,难道这次只见你不见沐京华,我还有点不习惯。”
“兄弟,别见怪。”
徐矢朝他笑了笑:“去沐衣楼的花销算我账上,你们来上京,我都没好好招待。”
“徐兄太客气了。”蒋晓摇了摇头,“如今渝州发展势头正大,我们也不是以前连饭都不吃饱的人,来一趟上京,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负担。”
徐书朝他笑了笑:“江瑜那家伙有才,自然能把渝州管理好。”
“这明明都是您的功劳。”徐矢不满地插了一句,“我们可都盼着您回去呢。”
“回去。”徐书有些迷茫地应了一声,“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当真?”众人听他这话,又忍不住雀跃了一番,不过看徐书心不在焉,还是自觉给徐书一点空间。
等他们走后,徐书便一个人蹲坐在门槛上,从怀里掏出上次从沐通海那边顺来的华子,叼在嘴里,却并不点烟。
就那么蹲了很久很久。
——
沐京华见徐书久久不归,终于没忍住出门去寻他。
从上次病后,他心情一直不好,莫名抵触出门,但今日却多了一丝雀跃,倒是不那么排斥出门了。
因为,算着日子,乔渐鸿该死了。
想到今上午来找他寻药的阿乔,沐京华轻轻笑了一声:“或许阿乔真的会把药给你。”
毕竟阿乔和他不一样,即便只是个奴才,却也是被豪门大家护着的奴才,现如今还没受过这乱世的苦。
自然就不知活着有多难能可贵。
沐京华不介意教教他,到底是跟他有着几分相似的人,他其实不想看他横死。
只是这样一来,乔渐鸿估计又死不成了。
沐京华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便劝好了自己:“到底徐书不想让你死,我便也给你条生路罢了。”
“且我快要成婚,若动杀孽,是为大不吉。”
沐京华如此想着,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欢欢喜喜去寻徐书,想着一会要如何撒娇,让徐书好好夸他一夸。
哪知出了门,只见车夫不见徐书。
“他去哪里了?”沐京华有些不解,难得徐书没有立刻回来看他,莫不是遇见什么大事?
车夫倒是没瞒着沐京华:“徐公子说要回府一趟,还说要散散心。”
“散心?”沐京华蹙眉,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他心情不好?谁干的?可是皇帝又遣他做什么事?”
“这倒没听说。”车夫可不敢把在路上遇见阿乔的事儿告诉沐京华,只装作不知,让沐京华自己去问徐书。
沐京华也没打算从一个外人这里得知徐书如何,听罢便挥手让那车夫备马,带他去徐府找徐书。
现如今,徐书做了状元,买的宅子便能挂上名讳,称作徐府。
沐京华想起今早徐书穿状元服的模样,忍不住荡漾了一瞬,接着便握了握拳。
马车行到徐府,徐书还蹲在门口发呆。
沐京华远远见他这般失魂落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一瞬便是把所有可能的祸事都想了个遍。
莫不是皇帝嫌徐书,不许他做这状元郎?
不做便不做,哪怕不是状元,徐书也照样厉害,这上京城里谁能比得过他?
至于他做不成状元夫郎这事,他其实从没想过,从始至终,他只是想做徐书的夫郎罢了。
或者,皇帝寻了个借口,要让徐书回渝州?
回渝州倒也不错,不过是他们婚事要慢一些罢了。
等等,莫不是皇帝不许徐书娶他,毕竟……毕竟在乔湾说的所谓原文中,他入宫做了皇帝的……
沐京华突觉一阵恶寒。
不可以。
原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先安慰徐书的沐京华,因这一个念头,僵在原地无力接受。
视野中,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徐书渐渐模糊,周遭的声音也突然消弭,他只觉一阵阵发冷,想起那折磨人的梦境。
梦里的他入了宫。
被扒光了衣裳,被太监……被宫女,被……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小木槿?”徐书瞧见沐京华过来,起先还有些拘谨,犹豫着走到他面前,却不敢对上少年目光。
“你。”徐书轻咳一声,发觉少年一动不动,便暗猜他估计已经知道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沐京华没反应,却也没反驳。
徐书便当他是不知说些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这情况,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其实威胁阿乔没什么。
徐书想,那时他一个人,很无助,这样的举止倒是可以说很聪明。
给乔渐鸿下药也没什么的,徐书劝自己,那家伙指不定在路上怎么欺负小木槿了,小木槿报复他罢了。
这无可厚非。
可……可那样的毒是沐京华做的。
想起乔渐鸿在床上的惨状,徐书只觉得一阵迷茫,他一贯以为小木槿单纯善良,坚韧灿烂,却不知……
却不知和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长时间的沐京华也是能做出如此毒药的人。
他果然太宠着沐京华了吗?
徐书又叹了口气:“其实你在后山养蛇,我早就知道。你设计赶走杜宛白,我也支持。”
“我受过伤,心思敏感,我只当是我给不够你安全感。”
“后面你声音恢复,我再没去过镇上上工,日日陪着你。”
“我教你算术、送你学医,让你经营沐衣楼,还有药草、经商,此类种种,不过是希望你能专注爱自己。”
“可是小木槿,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的纵容是不是把你推向了更加偏执的深渊,让你如今……成了这样一个连我都觉陌生的人。”
“你……”
这样的你会不会和原着一样狠心,毫无感情地杀人,动动嘴皮便诛灭旁人九族?
哪怕这些人就是你前些日子还打过招呼的,又或者是方还擦肩而过的。
徐书想问,却觉这话太过,容易伤了沐京华的心。
万一是我误会呢。
徐书想。
于是他又叹了口气。
低下头,轻轻亲了亲沐京华的发顶,才小声道:“小木槿,我想听你的解释。”
“只要你解释。”
沐京华沉默着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