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赵清枰对话的人叫卫云澈,卫央因病已故二皇子的唯一子嗣。这小娃娃自幼身体就有些诡异,不适合修灵,更不适合练体。
无奈之下,卫央老皇帝将这个孙子送到了赵清枰身边,希望他能帮着改改自己这位小孙子的命数。可逆天改命这种东西,天上的神仙或许能做到,赵清枰一介凡人如何说改就改?
既然改不了命,那就跟着自己学学下棋,修身养性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赵清枰也知道,老皇帝这是想保护他,让他趁早远离皇室权利争夺的漩涡,越早越好,越远越好。
如此一来,也能将断了老二那些追随者的念想。哪怕自己再宠老二,逝者已逝,他也只能从剩下的人里面再好好培养一个接班人,卫央绵远流长的国运绝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赵清枰对这个幼年丧父的小皇孙格外是照顾,除了因为他是皇室出身外,还一个原因就是赵清枰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
同样是有爹没娘,同样是不适合修灵练体,同样是被周围的人看不起。卫云澈的经历跟他很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出身皇室自己出身草根罢了。
卫云澈虽然跟赵清枰在一起的日子,比跟他爹他娘在一起的时间还多,但卫云澈不喜欢叫赵清枰师父,赵清枰也不强求,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他也乐得轻松。
盘膝而坐的赵清枰望着稚气未脱的卫云澈有些无奈,随后轻描淡写笑道:“你知道你皇爷爷为什么把你交给我吗?”
卫云澈摇头又点头,似乎在说知道一点但又不敢笃定爷爷的真实想法。
清晨已过,碧落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也逐渐多了起来。跟那些动辄几十丈长的巨型货船比起来,他们这座三层小楼船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卫云澈不过十二岁,正是用眉清目秀来形容的稚嫩年纪,他指着远处的货船回答道:“赵先生,我猜我爷爷让我跟你,就跟外面的这些船一样。”
“从何说起?”
“赵先生请看,这些货船,造出来的用处无非是装货运货罢了,为何要建得这么雄伟壮阔?外面还加这么多装饰?无非是想告诉别人,我家财大气粗,跟我家做生意绝对牢靠,同时也能威慑碧落江两岸的蟊贼大盗,让他们长点眼。”
“是这个理,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先生,我就跟外面这些船一样,皇爷爷让我跟着你,既是为了保护我,也是为了威慑我。”
在赵清枰眼里,卫云澈不过是个小娃娃,他年纪轻轻竟然能将老皇帝的心思猜的这么透。他们皇室之间的事,赵清枰也不方便跟他说得太透,只是轻蔑一笑并未言语。
“隐月司是卫央的根基,而赵先生跟羽前辈又是挚友,我跟着赵先生,只要隐月司不倒,就没人敢对我做什么,这样也算是爷爷弥对我的弥补了。”
“哼,小小年纪,心思倒是重得很。”
卫云澈装傻道:“啊?我这算哪门子心思,稍微长了些心眼的人恐怕都瞧得出来。”
“那你说跟着我,是你皇爷爷为了威慑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再怎么说也是皇孙,爹爹虽然病逝,但他毕竟是长子,当年跟着他的能人志士不少,只是树倒猢狲散。皇爷爷不想我将那批人召集起来,这才让我跟着赵先生,平平安安地了却此生。”
赵清枰眼神阴沉,忽地朝他凶狠道:“卫云澈,做人不要太过聪明!这些话你当着我讲无妨,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可别怪我不护你!”
“赵先生别骂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可老实了,皇爷爷每次来看我,要是对我不满意,每次都罚我抄书念经,我一句话也不吭全部照做。赵先生你是知道的,我宁愿跟你下一百盘棋,也不愿意写一百遍《静心经》。所以您就放心,我是不会让你难堪的。”
卫云澈知道赵先生向来不喜欢掺和皇室的争斗,他嘿嘿一笑,赶忙认错。
“不谈这些,此去临安路途遥远,先前我让你陪我下十局棋,你已经输了六局......”
卫云澈清澈一笑:“嘿嘿,赵先生这是想将我杀得底裤都不剩?”
赵清枰拈起一颗棋子,笃定地落了子。
“赵先生跟着羽前辈到这儿来,是想躲着皇爷爷找你下棋吗?”
赵清枰呵呵道:“你今天话可真不少。”
卫云澈也不闲着,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你来我回间,二人已过对了几十子。
跟赵清枰对弈,前四十子不溃败已是难得。卫云澈下到第五十二颗子的时候,还未感受到太多的压力,甚至还有功夫跟赵清枰扯上几句闲聊。
“当初赵先生以身入道,以棋入地尊阶,真是好传奇的一段故事,这么些年来也不曾见先生培养出过什么像样的弟子,星罗阁里的那些人嘛,我看大多都是些眼高手低的货色。不然以先生的格局跟气运,怎么会一直窝在这里。”
赵清枰脸色微变半晌后落下关键一子。
见赵先生心乱了,卫云澈脸上开心的表情溢于言表,遂拍手称快道:“先生难得失误一次,看来这盘棋,得百目之后见分晓了。”
赵清枰反问道:“有自信是好事,可过于自信就未必是件好事了。”
卫云澈一笑置之,“先生走着瞧。”
“旁门左道,你确实不适合走我这条路,换条路走吧。”
赵清枰将手中的所有的棋子拍入棋笥,愤慨道:“不下了!”
卫云澈听闻赵清枰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一连吓着后退了几步。望着赵先生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更是不知所措。
“学棋应循正道行,偏门捷径误棋心。这次去临安,你跟我去,或许你这不能修灵不能练体的问题,有办法解决了。”
见这小子吓得像个傻子,赵清枰长叹一口气,“你说的没错,琴棋书画,只能雅兴,不学到极致得不了气运。过往的那些事,你若真的放不下,那便放手去争!如今你势单力薄,我不能保你。未来你能走到哪一步,能做到何种程度,到了临安城,都要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