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的寒冬里,遥水镇来了一群人。大约有二十几人,年纪看着二十出头,模样都算不错,皆身穿红白相间的道袍,头上竖着玉簪,手执长剑,面容严肃。
冬天里没什么人在外面,所以那群人来的时候没惊动谁。只是恰好学堂离村口较近,堂内又书声朗朗,来人便做主进去了。
那会儿余生在学堂旁边的小屋子打坐,听到有人进门,那脚步声沉稳有力,不似普通凡人。他便迅速睁眼,刚要开门,只是拉了个缝,他就看见一把无比熟悉的剑柄,偏长,其上镶嵌红色铁线,柄身有些磨损,可红线却仍旧光滑如新,即使是在光线偏暗的雪天里,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那不同寻常的红。
万长青。
他立马就想起来此人。
当年乱石窟一战中他便是代表太一剑派的修士,一柄斩沧剑将数千名鬼修重伤斩于剑下,他元气大伤闭关百年也有此人的一份。
如今,竟叫他再遇上了。
是因为那小魔物吗?
万长青无故出现在此,门外还有数十名修为不低的修士气息,那如出一辙的剑道气息想必也都是太一剑派的门下弟子。
他们察觉到小魔物在此地才会来这儿吗?
余生脑中想法百转千回。
若是在几月前他遇见万长青必定能轻而易举将他斩于剑下,以消重伤闭关百年的仇怨。可如今……
他看见谢枝打开门,门外的万长青同她拱手作揖,二人在说着什么。
“在下姓万名长青,乃太一剑派的门下客卿。奉掌门之令带门下弟子历练,却不料遇大雪封山,我们被困荒山许久,一行人皆是又饥又冻,有几名弟子还受了伤,不能再走,还望姑娘能允我们留在村中暂住一段时间。”万长青恭敬道。
说着,他看了看谢枝犹豫的神色,又立马道:“万某深知我们一行人人数众多,吃住的消耗都不少,我们绝不会白吃白住的,报酬的事还请姑娘不必担心。”
谢枝顿了顿,悄悄打量眼前这个人。
年纪大约三十出头,身形清瘦却有力,样貌清隽,身着红白相间的道袍,一只手拿着一把长剑,剑柄与他衣衫相配,也镶着红色铁线,腰间则挂着一枚红色玛瑙玉珏,以及一个用普通黑线串起来的银色指环。
此人想必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道袍之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若不是他说着他们在山中迷了好几天路,谢枝怕也只以为这人是刚整装从家中出发的矜贵公子。
她抿抿唇,说:“万公子客气,只是村子里的事我做不来主,不能擅自决定公子的去留。若是可以,公子可去往村长家询问一番。若是村长答应,公子一行人也好留下来。”
是修士,又有门派,还带着一大群人,于谢暄而言是危险。
谢枝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做下打算,得快些回去带谢暄离开。
万长青微微颔首笑了下,“多谢姑娘告知。”
说罢,万长青便带着那二十几人走了。
在孩子们的注视下,谢枝进屋写了封信,选了个其中最为可靠的大孩子,将信交给她,“小珊,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村长。”
叫做小珊的孩子点点头,“嗯,我会将信交到村长手中的,夫子放心。”
然后,她对孩子们宣布,“抱歉,我今日有些身体不适,我们提前散学吧。”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关心她。
“谢夫子,你还好吗?”
“谢夫子,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周大夫。”
“夫子……”
谢枝笑了笑,安抚道:“大家不必担心,应当只是普通的风寒。最近天冷路滑,大家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莫要到处乱跑,让家人担心。好了,大家回去吧。”
将孩子们哄走,谢枝最后一个留下关门关窗。
刚把门合上,余生就走了过来,“该离开了。”
这话说起来就像是在打哑迷,可两人都懂是什么意思。
点了点头,谢枝道:“辞去夫子的事情我已经向村长说明了,离开遥水镇后,村长应当也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夫子来教授这群孩子。”
余生没说话,只默默地在二人走出廊下时撑起了伞,挡住那飘飘落下的雪。
两人一路回到家,跟谢暄简单说明情况后便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在深夜的时候悄悄离开了遥水镇。
他们被拦下是在除夕的前一天。
从遥水镇离开后,他们便断断续续遇见许多仙门修士,其中不乏修为高强之人。即便有余生的木牌可以遮掩谢暄的魔气,可他们也能一眼就认出谢暄,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次战斗中,谢暄的木牌被打碎,余生再次受了重伤。谢枝趁着余生创造出的逃生时机带着二人逃入了大雪山中。
雪山之中有许多迷窟,他们借迷窟的变换躲藏了好几日,却来不及放松喘息。谢暄因击碎木牌的那道灵力直击胸口受了伤,余生也因连日的奔波躲藏让来不及医治的伤口伤上加伤。
此刻,三人之中,竟也只剩谢枝一个普通凡人是完好的。
她将两人妥帖安置在迷窟深处,自己拿着匕首守在洞窟。迷窟深藏于雪山腹地,风雪飘不进来,可却比外面冷上百倍。她守在洞口,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通向黑暗的几条通道。
若是有人出现,她只能,必须,一定要出手……为了他们。
数不清是多久过去,洞内结成的冰化成水,一滴一滴敲打在地面,不时警醒着谢枝将要松懈的神经。
她守了许久,连日以来跟着他们的脚步声像是消失了,四周除了水滴声以及若有似无的风声便再没其他。她忽然想起余生彻底昏迷前说的,他一路都有设障,再加上大雪山天然的迷窟幻阵,那群修士轻易是找不到他们的。
谢枝慢慢放松下来,她转身回到石窟内查看谢暄和余生的情况。
谢暄昏迷着,不过外伤不重,脉搏心跳也相对平稳。许是余生的那块木牌替他挡了大部分攻击。
看着谢暄恬静的睡颜,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一些。
给谢暄盖了层外衣,谢枝转头去查看余生的伤……
伤势很重,外伤是肉眼可见的血肉模糊,内伤也不必多说。和他们争斗的修士有的使剑,有的使千顷重的铁锤,有的用堪比一人高的大刀……种种兵器落在余生身上,能撑这么久都已是堪称奇迹。
“余生?”谢枝轻轻叫了一声,怀中的人呼吸微弱,苍白的脸上是鲜红早已凝固的血迹,身体很凉。
身处堪比冰窖的洞窟只要身体上有一丝体温都会察觉,可如今,谢枝却觉得余生的身体比这石窟还要冰凉。
“余生,你撑住,我这就找药给你疗伤,撑住!”谢枝小心放下余生,匆忙去翻找已经空无一物的芥子袋。
将余生和自己的芥子袋翻了个遍,只找出几张残破的符纸和几块零散的灵石。
谢枝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僵冷。
是了,他们被追杀了一个多月,灵石,丹药,符咒早已耗了个精光。再加上修士的攻击每每都是大范围的灵气冲击,余生便次次都用大量的法宝将自己保护起来。丹药也是如流水一般消耗,他们曾被困在修士结下的法阵之中,是余生服用了大量丹药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才带他们破围而出。自那次之后,他们便没来得及补充灵草丹药。
一阵巨石碾压而下的无力感汹涌而来,谢枝无措地看着昏迷的两人。
她想了许多办法,只能徒劳地在石窟里生起一个火堆。她将所有的衣物都裹在他们身上为他们取暖,可石窟里冷,他们伤重而昏迷不醒的身体更冷,小小的一撮火苗就只是洪涝席卷而下的小小枯草,刹那间就能被淹没。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一次谢枝用匕首划开布料要为余生更换包扎伤口的布料时,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血液在匕首上晕开,突然,匕首发出一阵奇异的光,那光却又瞬息消失,好似一切只是谢枝的一个错觉。
可下一秒,便不是了。
“谢姑娘?”带着惊喜的声音在石窟中响起。
身旁苏醒了有些时日的谢暄立马警惕地护住谢枝,快速地将匕首丢出去,插在了对面的石壁上,“阿姐小心。”
匕首似乎不知道自己被丢掷了老远,仍是十分惊喜地说着,“谢姑娘,你可算找我了,我日日都在等着,却都等不到你的讯息,可是十分伤心呐。”
“你……”谢枝刚刚开口说了个字,就被谢暄打断,“阿姐,不要回答他。”这些时日的追杀似乎让他一夜之间成长起来,此刻护在谢枝身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曾经是多么那爱撒娇爱委屈卖乖的五岁孩童。
“小心有诈。”他微微眯眼,冷声道。
这边的声音自然传入了对面那人的耳中,他忽的一下沮丧委屈起来,“谢姑娘,我是金生镜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洛城相识的,那时我还帮了你们。”
“阿暄。”谢枝轻轻推开谢暄,说:“金……公子,我记得你。”
“那就太好了,还以为分别了几个月,你就将我忘了呢。”金生镜一下又开心起来,“对了,这些时日你们过的如何,可有再遇上仙门修士?”
谢枝和谢暄都沉默起来。
金生镜察觉到对面的异样,心中渐渐也有了猜测,安静地等待着谢枝的回复。
过了半晌,谢枝从墙上拔下匕首,轻声同金生镜讲述他们连日以来的遭遇,并询问他能否有办法治疗一下余生的伤。
金生镜似乎欲言又止,“虞……公子他与平常修士不同,普通修士吃下灵草灵药,调息吐纳天地灵气,便可治疗伤势。可虞……公子他不以灵气入道,灵草灵药的疗养对他而言微乎其微……”
毕竟谢枝是个外来的没修炼过的凡人,谢暄即使是天生魔心,却也只是个五岁孩童。两人对九州修士一事都知之甚微,所以分不清长在灵泽的灵草和长在鬼域的灵草也是情有可原。
金生镜心里默默叹气,想到,昔日叱咤九州的鬼域之主如今竟也落得个伤重将死的局面,真是令人唏嘘啊。虽说鬼域之主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无所谓,可如今他还在他的地盘上避难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于是,他绞尽脑汁给谢枝想了个办法,“你说你们如今在大雪山?”
“嗯!”谢枝答道,方才金生镜的那番话让她顷刻茫然无措,她真的怕余生死去,所以如今就算金生镜给她一个必死的提议,她也要毫不犹豫地去把握住这个渺茫的机会。
“那凑巧,大雪山深处生长着一种草,草叶呈蓝黑色,每十年开花结果,其果实能解百毒,疗愈重伤,修复修士的经脉,让人片刻之间从濒死之际到生龙活虎……”
“我去拿!”谢枝毫不犹豫地说:“这种草也能治余生的伤,是吗?”
金生镜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少顷,他才缓慢地回答,“能,不过……”
“既能治好余生,那我便去取。”谢枝说。
“谢枝。”金生镜难得如此认真的叫她,“你可要想好,辛炎草生长在大雪山深处,大雪山有护山神灵,能化风雪为刃。曾有一名修为高强的修士上山,最终被风刃割开身体而死。你只是普通的肉体凡胎,又如何能承受住那堪比大能一击的风刃!”
“……我若不去试一试,又怎知行不行。”谢枝仍是坚决。
“……那就算你挡的了风刃找到了辛炎草,可辛炎草长在烈火岩浆之上,聚齐雪山的冷与岩浆的热于一身,常人拿起都要灼烧掉整条手臂,你要如何拿得起来?再说你要拿,也先得跨过熔岩之海,又要寻一个能拿的住辛炎草的法子。谢枝,那于你一介凡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金生镜这时颇有些身为蛇类的冷漠,他道:“这般必死的局,你还不如任由姓虞的自生自灭,省的再搭上你一条性命。”
况且,姓虞的也没那么容易死。
“…………”
良久,在金生镜以为谢枝已经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听得对面一阵吵闹。
谢暄张开双臂阻拦道:“不行,阿姐你不能去!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不会只有这个办法的!”他说着声音低了起来。
都是因为他,余讨厌鬼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谢枝把匕首放到谢暄手中,摸了摸他的头,“阿暄,阿姐必须去。你就在这儿守着余生等我,一旦有坏人接近洞口,你就用匕首刺他。”
“在这儿等我。”
对话渐渐停止,对面只传来了谢暄压抑的啜泣声。
金生镜明白谢枝还是去了。
他卷起金色的蛇尾,偶然撞倒了桌子,从桌上翻倒开一本书,书页上赫赫然写着——“鬼域之主得鬼域无数鬼气供养,与鬼域共生,若身死魂魄不散,可借肉身再生,循环往复。”
时间是除夕夜,在万家欢愉喜迎新年的时候。万长青带着数派宗门弟子围到了大雪山,破除了余生在迷窟中设下的迷障,找到了余生和谢暄藏身的石窟。余生早一步察觉,将谢暄藏起来,自己却被万长青抓了起来。
于万长青而言,自己是鬼域之主,万千鬼修之首,曾以一己之力害的九州数万生灵惨死,其存在的祸害程度比天生魔种好不了多少。
万长青将余生用缚仙索捆缚在临时搭建的祭坛上,祭坛用鲜血绘制着压制修为,禁锢行动的法阵,即便余生能挣开缚仙索也逃不出这法阵。
接着,他结印引来九天神雷点燃阵法上附着的九阳真火。
欻一声。
幽蓝色的火焰燃烧起来。
万长青表情仍是冷肃,“虞潮生,百年前让你苟且逃生,九州数万生灵的债还尚且没有清算干净。今日,连着那魔物的那份,一并还了吧。”
他对身边的人说:“将雪山里的迷窟都翻个遍,一定要将魔物找到。”
“是!”
余生,也就是虞潮生,九阳真火并不直接灼烧肉体,而是直接烧魂。所以即使他现在看上去与最初无异,可体内的魂魄却已被炙烧到发出阵阵惨叫。
这万长青,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他痛及反倒咧开嘴大笑,“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也能定本座的罪!?万长青,百年前那一战本座一人对抗你们千人都不落下风,如今就只有你一人,也敢对本座狗吠?”
万长青皱眉,并不理会他。
这九阳真火是他寻了百年,就为了今日而准备的。无论虞潮生如何嘴硬,他必然逃不了这一遭。
不过万长青心里存疑,曾经虞潮生一人对抗他们都只是受个轻伤,如今却是轻易就被他们擒住,好像……比以前弱了许多。
虞潮生咬牙忍着魂魄被炙烤的痛楚,他道:“本座的性命与鬼域相连,若是本座死了,九州极北将沦于汪洋。届时,金生镜也会给本座陪葬……”
万长青猛然睁大眼,他盯着虞潮生,一字一句,“金生镜在鬼域?”
“是啊。”虞潮生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他元气大伤,暂借本座的鬼域疗养,同时,也为了躲某个人,本座猜……那人便是你吧。”
那日金生镜身上有斩沧剑的剑气,而万长青的身上有金生镜留下的幻术。以万长青的能力本该轻而易举的将幻术驱除,可遥水镇那日,他身上分明还有幻术的残留。
虞潮生看着他有些惊愕的神色,顿时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恶气,“万真人修行百年,一朝栽在妖修的手里,滋味如何?”
万长青挪开眼,缓缓闭上眼,冷声道:“人与妖千百年来一直势如水火,他既在鬼域,便刚好替人族除了一个心头大患。”
话虽如此决绝,可细看之下,万长青掩在袖口之下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说罢,他不再看虞潮生。而是命几名弟子留守,他则带着人去找躲在迷窟里的谢暄。
变故便是在此刻发生。
几名弟子因祭坛上的法阵以及将虞潮生捆缚得紧紧的缚仙索而松懈,一不留神便让不知从哪冒出来是谢枝冲进了祭坛之中,等他们注意到,已经来不及阻止。
“余生?余生!?”
似远似近的声音响在耳边,虞潮生已经因魂魄被灼烧的痛苦而短暂陷入昏迷。
如今乍一听到谢枝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临死前幻听了。
可一次是幻觉,第二次就清晰得像真实的了。
“余生……你怎么样了?”这幽蓝色的火焰不直接烧肉体,可一碰到却是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的疼痛。谢枝忍痛要替余生解开绳索,可这绳子绑的忒紧,她将手指都扒出了血都没能解开一分。
“……谢枝?谢枝!你怎么会来?”虞潮生瞬间清醒,“我不是让那小子去找你了吗?你怎么不逃,你回来做什么?”看见火焰攀上谢枝的身体,他想将谢枝推离这座祭坛,可手脚却因被缚仙索捆缚而无法动弹,他急切地挣扎,喊道:“你快走!快走啊!这破火会沿着我留在你体内的鬼术灼烧你的魂魄的,你快点走,快离开这儿!”
谢枝如今满身都是伤,大雪山的风刃,辛炎草生长处的岩浆都将她折腾得不轻。可她都挺过去了,她好不容易带着千辛万苦寻来是辛炎草下山,途中却遇见狼狈的谢暄,他哭着同她说余生为了救他被抓走了,他让他们快逃。
噔的一声谢枝脑子就懵了。
可随之理智让她快速做出决定,他让谢暄自己找地方躲好,自己下山去找余生。
只要服下辛炎草就好了。
只要余生吃了辛炎草的果实,他就能恢复,就能逃开那群人的桎梏。
谢枝拼了命地跑下山,可接下来的一幕就让她丧失了理智————满身是伤的余生双手双脚被绳索绑缚在架子上,在他的手腕以及脚踝处都钉上了梅花状的钉子,四周是灼灼的蓝色火焰,火舌攀上了余生的脚,正不断把余生淹没在火海之中。
而余生早已不省人事。
理智线断掉的那一刻,谢枝扑进了火堆里。
她解不开绳索,便把木制的十字架撞倒。她一开始还能张口询问余生的状况,持续不断地说着话,可火焰烧到自己的时候,她连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外界的声音也听的不大完全。
似乎余生醒了,他在对着她大喊什么。
谢枝听不到,就一味地安慰他,“是…是不是……很疼?”她才被烧了这么一会儿就疼得什么都听不到了,余生被烧了很久,一定很疼。
“没事的……余生……服下这个果实,这是辛炎草的果实,吃了它,就不疼了……”谢枝耳边都是嗡嗡的,她眼前也开始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十字架倒下后,被砸灭的火焰又迅速攀上余生的身体。
那蓝色火焰怪异得很,扑也扑不灭,于是谢枝只能整个人盖在余生身上,阻止火焰进一步烧到余生的身体。
在谢枝扑上来的那一刹那,虞潮生愣住了。
她还在小声地和他说话,安慰他……
不期然他恍然想起某个相似的场景,同样是焮天铄地的大火,他也是一样地被绑缚在架子上,可那一次没有人冲进火里救他,没有人会扑在他身上为他挡火。
“对不起……”
他听见谢枝缓慢地说:“都是因为我……才害的你……害你受伤……害你陷入危险,你本该安安稳稳的……都是我……的错……”
“谢枝……”火焰烧断了缚仙索,虞潮生不顾钉在腕上的梅花刺将手抽出来。体内因辛炎草而快速修复的内府在产生源源不断的力量,汹涌澎湃的内力甚至能瞬间结出护体真元,挡住熊熊燃烧的九阳真火的侵入。
谢枝已经神志不清了,甚至眼前都已经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动了动手,摸索到虞潮生的脸,她把手贴上去,然后带着几分认真的说:“要是我们……我们今日真的逃不掉……那我就随你一起死在这里吧,也算……算是偿还了我害你丧命的债……”
谢枝笑了笑,小声道:“虽然你亏了些……但是看在我努力为你寻药的份上,就……让让我吧。”话音刚落,谢枝就疼晕了过去。
虞潮生将手上脚上的梅花刺生生拔出,又几招破了阵法,九阳真火仍在烧着,可刹那间,祭台炸得四分五裂,火焰也被余生的鬼术扑灭。
几名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大吼一声就执剑冲上去。
可烟雾一散,虞潮生和谢枝已不见人影,只剩残破的祭台还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