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很稳,虽然没怎么骑过二轮车,但简单易上手,也还不至于摔了陆琦。
深夜的大路上车辆少了很多,昏黄的路灯结合着远处亮光的高楼,夜风徐徐吹着,搂着周衍腰的陆琦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能先别回家吗?”
等绿灯的时候,陆琦趴在前面人耳边问。
“想去哪?”
“江州大桥。”
“好。”
拐了方向,结果离家越来越远,差点就跑到集团去了。大桥上的非机动车不怎么限速,又没什么其他车辆,周衍把车速提高了些。
夜风混杂着江水,有种属于秋天的凉意,穿了外套就不算冷,陆琦把头盔摘掉,风吹乱她的头发,疗养她的心头。
“再快些周衍!”
怕周衍听不见,陆琦差点就趴在他耳边喊。
车把拧到尽头,在一千多米的大桥上纵情跑着,风在此刻有了声音。
“高兴吗?”周衍的头侧转了些问陆琦。
“高兴,真的很高兴,周衍,我爱你。”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还戴着头盔的周衍没怎么听清。
“什么?”
“我说,”陆琦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拽着周衍的衣服,“我爱你!”
声音还是不大,但确保周衍能够听见,除了他,也只有这里的夜和江了。
周衍忽然减速停了下来,他摘了头盔,转过身来看陆琦。
动心了,到底是江州的夜色,配上眼前的人就是很美。这条江他来过无数次,是最熟悉不过的,熟悉到能精准地掐着开车过桥所需要的时间。在江州,让他最有亲切感的也只有这条江了,不过现在又加了一个人。
“水很深。”
周衍低头在陆琦嘴上轻轻一吻,也同时呢喃了句。
“什么?”
“江州的水太深了。”
“没关系,我会游泳。”
“没用。”
“怕什么,你沉我也沉。”
陆琦的言之凿凿又让周衍动摇片刻,他确信她能听懂自己说的是什么。
此刻,陆琦若要往前逼近一步,面对这潮潮江水,周衍绝对会大步后退,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跳进江里也是有可能的。
“说什么傻话。”
陆琦一手摸上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顺着往后带,也对上周衍晦暗不明的目光。
“不是傻话,是真话。”
可周衍的脸还是很阴沉,或者说是刻意装出的平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陆琦就知道,他人是破碎的,心也是破碎的,因为陆琦也是。
五公分的距离,她与他之间只隔着江州的夜风和江潮。
一场心的剖白,必须在此刻。
“我手上沾有血。”
周衍的声线有一丝颤抖,他抬眼,像做了某种挣扎般头一次控诉出自己的罪行,也丝毫不怕面前人转身把他给出卖。
“我不信。”
“间接杀人应该也是犯罪吧,你比我清楚。”
“我真的不信。”
陆琦抱紧周衍,轻抚他紧绷的脊背,其实她也不安极了。心里有个声音说如果就此结束该多好,各过各的,就当不认识,可她做不到。
两具残破的身躯拼凑不出一个完整。
周衍不去看夜晚的江水,越看越恐慌,他的心含糊不清,语言是清晰的,不如就趁此刻说出来得了,明天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变故,会不会有今晚的胆量。
“我也爱你。”
这是周衍第一次正面回应。
“好,”陆琦看见周衍眼中泛起的一丝水雾,她也一样,“这就够了。”
人总是贪心不足,从前想要钱要权,要名利要自尊,还想要犯罪后的内心安宁,束缚太多,顾忌太多,欲望太多,这样总归是不轻松的。现在会不会改主意,比如就想要此刻。
陆琦突然想到什么,又迟疑地问周衍。
“你确定不是在逢场作戏?”
本来感人又温馨的表白时刻,被她的突发奇想搅得一塌糊涂。松开手看着她,很认真的,周衍摇头,黑眸中带了一丝坚定。
“那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或者说,你有爱过别人吗?”
这是在变相的问周衍的过去,他把陆琦从车上拉下来,车停在靠边不挡路的地方,两个头盔挂在车把上,二人倚在栏杆。明明上次醉酒之后步行过桥只是上周的事,可总感觉过去了很久。
周衍沉默了片刻,最后将自己从前一部分的经历言简意赅地讲给了陆琦。
大西北,穷乡僻壤的乡下,什么都落后,经济、文化、教育都不怎么行,所以初中时候周衍的成绩并不好。他那时候就像是一个混小子,个子在同学里算是高的,但营养不良,很瘦俏,校霸遇到难缠的人就喊他去帮忙打架,他从来不去,给钱也不去,只是冷冷的做一个旁观者,尽量不给家里人添麻烦。
初二时候同班有个文静的女生,学习好,老师调位把他俩安排到一起。周衍不怎么和女生说话,上课也不听,有时候趴下睡觉,有时候看些感兴趣的文科课外书,偶尔碰到大家都被难住的数学题时会拿个演草本自己算一算,然后丢给同桌,让她借鉴。
渐渐地能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熟了,女生家境比周衍好,隔三差五从家里给周衍带东西吃,刚开始还端着说不要,后来一句谢谢也就接受了。
班里人开始八卦起来,本来就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怕人家女生面子上挂不住,周衍就装高冷,不怎么跟她说话了。初二期末结束,那女生找到他,劝他初三努努力进一个好的班级,争取考上高中。
哦,他的理科天赋终于被人给发现。但抽过烟喝过酒,女生的话周衍压根没放在心上,心想也就这样了,学不学的,无所谓。后来是被什么事给刺激到的,想不起来了,那之后就发了疯地学,用初三半个学期的时间逆袭,考上了高中,只是没和那个女生一所学校,缘分也就尽了。
成绩好会上瘾,对周衍来说保持名次不是难事,高中一直名列前茅,高考成绩也很好。可后来没等到录取通知书,原因是家里父亲病了,重病,没钱看,同村一个富二代考的不好但想去上大学,就想了个法子冒名顶替,趁这个机会就给换了。
知道之后周衍不怎么恼,他甚至能理解他妈,只是用学历换来的一笔钱也没能治好父亲的病。他没说什么,第二天行李一背就离开老家了,跑去了南方,再回去的时候就是收到父亲病重的消息。
在江州混的也不怎么样,赚不到什么钱还被人坑,烦透底了,在学校从来不帮人打架,没想到第一次帮忙却反被人给揍了,恼死了,顶着额头上缝的针线在医院门口蹲着抽闷烟,身前一个比他大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问他借火。
兄弟,怎么称呼?
周衍。
哦,认识一下,我叫许宗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