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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能留下吗?”

放下柯昔的时候,聂行云的车窗摇下,坐在驾驶位上看着他。

柯昔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没有。”聂行云也意识到自己异想天开了,双手紧了紧方向盘,声音有些哑,“回去吧。”

他只是有点不想放柯昔走了,刚刚在他面前笑着说很开心的漂亮男生,似乎不知道自己做出那样的表情有多大的魅力。

太纯粹,导致现在聂行云无法再开第二次口。

“不行。”

柯昔却反应过来了,回答了他刚才的话。

聂行云心中的小火苗还没燃就被拆掉了引燃,抿了抿唇。

“嗯。”

“下次。”柯昔说,“尘尘还在呢。”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失落,柯昔又紧接着说话了,仿佛在害怕看到他的这一秒失落。

太软了。

心软,人也软。

明明在大家面前像个刺头似的,棱角太分明,导致大家不敢主动跟他交朋友,实际上有些可怜趋势他就会受不了,什么要求都会考虑。

聂行云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能提更过分的要求。

聂行云忍不住下了车。

柯昔:“怎么下来了?”

聂行云:“你在安慰我吗?”

两句话同时响起,有些响,春卷忽然挣扎着睁眼,开始喵喵叫破坏氛围。

柯昔却不受小猫的影响:“是。”

聂行云几乎天天来找柯昔,柯昔也摸到了这人的一些习性。

他说:“你不高兴的时候很挂脸,自己知道吗?”

聂行云不知道,他总是不动声色,何君来他们都很少知晓他是否在动气,他不知道柯昔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挂脸的。

按照两位好友的话说,他无时无刻不在挂脸。

聂行云:“怎么看出来的?”

柯昔:“保密,也让你觉得我无所不能。”

柯昔笑,让聂行云的表情和心跳都停顿一瞬。

柯昔说:“你挺笨的。”

聂尘尘说得没错,无论在智商上聂行云有多么一骑绝尘,在感情方面也仍然是初学者。

春卷又叫了两声,似乎在同意主人的说法。

聂行云并不生气被柯昔这么说。

“但是笨蛋被你安慰到了。”

说完春卷又开始叫,不知道是怎么了,聂行云手动捏上了小猫的嘴巴,弯腰吻了下来。

柯昔家变得热闹起来了,住在隔壁的乔柠每天听着柯昔家的门铃声想,有时候来的是柯昔那些同学,有时候是聂行云,有时候那个小孩也会来,偶尔还能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原本以为柯昔会没什么朋友,但现在看来柯昔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

从一开始他就给柯昔带上太重的滤镜。

只是今天这门,怎么敲了这么久?

双休日,乔柠刚醒,还不想起,开着扇窗透气,没想到碰上这阵门铃声,烦得不行。

他不耐烦地抓着脑袋去开了门,却看到了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下意识地问:“你们找谁?”

何君来看到他也有点恍惚,扭头问年赋:“小学弟家里还养了别人?”

于是乔柠就看到旁边的男人一脸蠢货地看着对方回答:“很明显这是合租,猪脑子。”

何君来:……

不过他总是被年赋和聂行云呛,习惯了,回头就跟打起招呼来:“你好,我们是柯昔的朋友,来找他的,他不在家吗?”

乔柠醒来还没看过时间:“现在几点?”

何君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十点。”

“哦。”乔柠挠着自己的鸡窝头打了个哈欠,“应该是没醒。”

他说:“他通常下午两点左右醒,你们不是朋友吗?这不知道?”

话说到这里,乔柠有些怀疑眼前的两人了。

“不。”何君来摇摇头,撒谎不眨眼,“他在学校的时候早八从不迟到。”

年赋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何君来耸耸肩,起码聂行云任教的选修课是这样的。

“你俩也不像大学生啊。”乔柠皱眉,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而且你们门铃叫不到,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吗?”

不想面前有些清秀的男人一拳击在自己的掌心:“对哦!把这回事儿忘了!”

年赋面无表情:“三分钟前,我让你打过电话。”

何君来:“那你怎么不再提醒我一下?!”

年赋咬牙切齿:“你捂着耳朵说不听,要给你的亲亲小学弟一个惊喜。”

乔柠:……

原来是个纯蠢的。

不过电话最后没打出去,柯昔正好行了要出门买菜,因为彭昶和江眠辛要来吃饭,刘名说是晚点到,而聂行云也说要带着聂尘尘过来,他不得不早起买菜,然后碰上了在门口面面相觑的三人。

这俩倒是没打过招呼,柯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年哥?”

再转头:“君来学长?”

“嘿!柯昔!”

何君来刚还礼貌着没有进去,柯昔一出现,证明大家是老相识了,他便往空隙里一钻,到了柯昔面前。

“……”柯昔漠然地被吓到,“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何君来说,“后面都没有空来见你。”

柯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确实是郊外那件事过后就再没见过了。

柯昔的地址是聂行云给的,但是年赋一直很忙,而何君来步入论文结尾,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都有空的时间上门来。

身后的乔柠终于让了位,年赋跟着进来了:“嗯,你要出门吗?”

“要出门买菜,下午彭昶他们会过来。”

柯昔打扮得其实也不像出门,很薄的套头长衫宽松的棉麻阔腿裤,头发随意的扎了一小揪,背了个单肩包,春卷正坐在里头,只露出个脑袋看着他们。

看起来更像是要去遛猫的。

“一起去吧,”年赋说,“我开了车。”

于是两人进了前院没两分钟,又跟着柯昔离开了,最后买菜是年赋付的钱,毕竟忽然上门蹭饭的,也不好意思白嫖。

一物换一物,柯昔也没有拒绝,只让两个人挑着想吃的买。

“要买酒吗?”准备离开超市的时候,何君来抱着春卷问道。

“不用,”柯昔说,“刘名他们会带的。”

说到这里何君来他们才想起来问:“那聂行云呢?”

那过后他和聂行云之间的联系从来不关于柯昔,两个人也有意避开柯昔的话题,毕竟自己那天说的话还挺严重的,聂行云看起来真挺重视柯昔,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自己生气。

柯昔边把东西塞进车里边回答了他:“晚会上会带着尘尘来。”

“……”何君来试探道,“你俩……?”

柯昔看着手机里彭昶酒要红的还是白的信息,一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一边回了句啤的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何君来。

“没成。”

很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他们答案。

“所以学长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柯昔说,“他们都是来玩的,但是你们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如果是来玩的,何君来怎么都会像刘名那样的大傻子做派。

“上门道歉啊。”何君来说,“上次,我不该叫你过去的,害你无缘无故受了伤。”

年赋不忘嘲讽:“嗯,空手上门道歉。”

柯昔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可这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真要说,柯昔觉得还得怪聂行云发疯。

聂行云发疯,又是因为他自己,那他有错吗?

柯昔觉得没有。

“你懂个屁!”何君来反驳年赋,“我要让小学弟自己挑!”

他豪气道:“道歉礼我肯定不能漏!我看你手上总戴着手链,打算让你自己选个替代品。”

说完他还确认了下:“这是可以换掉的吧,学弟?”

何君来的目光太过直白,柯昔下意识地,快速用右手遮盖了自己的手腕。

何君来被他的动作吓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重要…不能换吗……?”何君来不确定地问出声,然后建议道,“不能换的话,你戴右手也行。”

柯昔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半晌,摇了摇头。

“能换。”

何君来也不回究根问底,拿出了手机,打开相册,递到柯昔面前。

柯昔看了一眼,全是手表的照片:“挑,喜欢哪一款!学长直接给你买。”

“不用了学长,我不喜欢戴这个。”柯昔说。

“那不行啊,那我不就真成了空手上门的了吗?年赋还付了菜钱呢?我连水果都没买!”

“你们怎么不等我伤全好了再来呢?”柯昔开玩笑道,“我的伤都快好了,现在收你东西,不跟碰瓷儿似的?”

“不管啊,学长这儿又能让你碰瓷的资本。这只是块表啊,你要是让年赋聂行云他们来,他们指不定送你辆车,我没他们有钱,就这玩意儿送得起。”

年赋没参与话题,已经将车开到了家,柯昔最后还是没有收何君来的礼,太贵重,他自己还欠着聂行云一屁股债,还不起礼。

“那还是不好,我现在缺钱得很,指不定明天就拿去卖了。”

他拒绝得彻底,何君来也不好再说什么,活蹦乱跳的,上赶着给柯昔打下手。

柯昔想到上次这么多人,打下手的还是刘名他们,剥蒜的技术稀烂。

他看了看何君来的杰作,嗯,和刘名不相上下。

厨房大小刚刚好,能容下这么两三个人,何君来在大厅择菜,柯昔和年赋在厨房里洗了切。

“聂哥现在是在追你吗?”

柯昔切了几刀肉,便听年赋问道。

“应该是吧,”柯昔本就淡然的神情变得接近于无,“他自己说是。”

“如果你不打算接受,就算了吧。”年赋慢悠悠地,在给生菜二次冲水,

“为什么呢?”柯昔说,“为什么一早不说,他接近我的时候不说,让我去劝他的时候不说,现在却要说?”

年赋猜到了他会这么问,回答几乎没有停顿。

“可能说了你不爱听,但我们确实是为了你好。”年赋的声音并不沉,可也不亮,这么说话让人直白地感觉到认真,“你知道聂哥他其实心理有问题吗?”

“猜到了,”柯昔回答,“但我没有问。”

“嗯,是躁郁症,他的父母逼疯了他。”年赋说,“早些时候很严重,也这么开车闹过,后来好了点,没那么严重了,直到上次,我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聂哥演得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发觉自己跑偏了:“我让你如果不接受的话就离他远一点,不是开玩笑,他这样的,等你想离开的时候,可能就跑不掉了。”

柯昔沉默着切菜,没有回话,整个厨房里只剩下切菜和洗菜的声音。

柯昔和年赋也算不上熟,年赋也没有何君来那么能蹦跶,没话说就只能闷头干活儿。

“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止?”

等年赋洗完了菜,正准备逃离这尴尬空间时,柯昔开口问。

“他对你很好,我们都抱了他会好的期待。”年赋坦诚相待,“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确实,就像刘名现在不怎么喜欢聂行云一样,人都是自私的,一开始刘名有多崇拜聂行云,现在眉头就皱得多深。

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自己的好友,柯昔的心情说不上复杂。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柯昔说,“按照你的说法,我一直待在他身边,他极有可能恢复,不是吗?”

柯昔比年赋他们都小几岁,现在这么对峙着却完全不怵年赋,一来一回甚至还打得挺精彩。

“但那不对。”年赋深吸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年歌跑去聂家相亲留下的孽。

“柯昔,我们差点害死你,聂哥他差点撞死你,这还不够吗?”他说,“我们自私、讲义气,想要治好聂哥,但这一切跟人命挂钩就不一样了,这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晚了。”柯昔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道。

年赋一怔:“什么?”

“我说晚了。”柯昔又转过身去,为开了的汤底加盐。

“我住在这里,并没有人告诉聂行云了。”他说。

“你猜他是怎么来的?”

年赋眉头皱起,玻璃门就“哗啦”一下被人打开了,抬头,聂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

他看着柯昔的背影,话却是对年赋说的。

“聊完了吗?”

语气森然,赫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