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昔二十一年一直都活得很自我，所以偶尔也会想要不要放弃聂行云。
但他缺了十几年的爱，聂行云好像天生知道他缺，轻松地钓一钓，他就不愿意松开饵钩了。
前一秒还觉得自己不特殊、决定要不然不那么努力了的柯昔，下一秒又决定了再坚持一会儿。
柯昔反复横跳着，本来以为睡不着的，又很快陷入了睡梦中。
柯昔第二天又睡到了十二点。
他总感觉聂行云拿回来的新药副作用比以前还大，这两天总是很容易累，还嗜睡。
柯昔就是想着这些迷迷糊糊转醒的，他觉得自己的姿势很舒服，索性就就着这个姿势缓冲大脑了。
大概是不想醒所以有点烦，柯昔不由得抓紧了自己抱着的东西。
等等，抱着的东西？柯昔又抓了抓，半睁着眼有点怀疑自己还在梦里：聂行云的床上原来是有抱枕的吗？
柯昔慢悠悠的转型变惊醒了，抬头就跟靠在床头看手机的聂行云对上了视线，聂行云的手还在他的头上摸了两把：“醒了？”
再看看自己的手，嗯，就搭在聂行云的腹部上，看聂行云的样子，自己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他默默收回手打了个哈欠：“今天怎么没去书房？”
聂行云本来是要去的，往常柯昔不会那么长时间地抱着他，虽然说直接将手移开就可以，但莫名其妙地，聂行云没舍得走。
不知是对昨天跟桑晴说那些话感到愧疚，还是觉得自己回答错了柯昔的问题，总之聂行云觉得柯昔应该想要在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
但他还是有些坏心眼：“因为你抱着我。”
“我睡相有些不好。”柯昔说。
实际上正相反，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了那么多次，柯昔的睡相一直很好，一旦确定了一个姿势，几乎就不会再换。
昨夜也一样，他觉得抱着聂行云的姿态很舒适就没再换过，聂行云睁眼看到的便是他乖巧的睡脸。
“你现在可以去书房了。”柯昔又说。
柯昔向来不会催促聂行云去做什么，聂行云比他要自律得多，想要做什么不用他叫，早就在做的路上了。
柯昔已经松了手，聂行云本想下床听从地洗漱去了，但还是觉得不得劲儿：“所以我还是回答错了，对吗？”
聂行云轻蹙着眉，似乎真的很苦恼。
这算聂行云在自己寻找答案吗？毕竟答案也在自己嘴里，柯昔想。
但是这种题目有什么正确答案？柯昔嘴里有的只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聂行云不是他的所有物，要按照他的想法走才是正确的。
“没有。”柯昔说，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心不在焉，“这种问题不存在标准答案，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就是对的。”
这世上唯一特殊的少之又少，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命。
他这般回答聂行云也说不了什么，只盯着人慢慢爬起来洗漱，一起下楼吃饭去了。
他们起得晚，林姨也很规矩得没有敲门，导致聂尘尘一家又没有和他们告别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但聂行云看起来一点都不奇怪，估计是惯犯。
“我没说假话，他们就是来玩的。”聂行云再一次说。
或许也是来看你的，柯昔想，那一家三口表达的意思跟实际的意思天差地远，聂行云也是个直脑筋，感受得到才怪。
沟通之路漫漫，还需远修之。
晚间聂行云才告别林姨，带着柯昔回了京大的家。
虽然住了两天，但是柯昔跟林姨说的话少之又少，临走时林姨问的话却很奇怪。
“小柯要回学校了吗？要不要带点我做的腌菜？不用煮，吃着方便。”
柯昔本就想拒绝了，但开口前聂行云让他先上了车，对林姨说道：“他租住在我那里，平时可以自己煮，这附近商店也远，林姨自己留着吧。”
他说的话找不出漏洞，即使语气平淡还拒绝了好意也让人听得出来有一分嫌弃。
但林姨明显是愣了一愣，然后说了句：“好吧。”
向他俩摆了摆手做告别。
春卷几日没见柯昔，一进门柯昔就又给猫换吃的去了，担心猫会饿死。
春卷似乎对那天柯昔唤不回神的事有所顾忌，聂行云进门时就看见小猫亦步亦趋地跟着柯昔，活像是主人奴。
柯昔身边没什么人，猫倒是养得很忠诚的。
等春卷喝了水，柯昔抬头问聂行云：“三天没出过门了，要一起去遛他吗？”
聂行云坐在餐桌上拿着几张纸，柯昔看了下，似乎有红色的盖章，聂行云应该是在签合同。
他的速度很快，握着笔快速挥洒了几下，笔下的字好像都很锋利似的，然后笔帽盖回：“走吧。”
从郊区回来就显得京大附近要暖许多，所以柯昔只穿了一件圆领打底，然后披上聂行云那件羽绒服就出门了。
他们那天穿去的衣服就留在郊区的别墅里了，聂行云不说，柯昔也不说。
不领取回来，就算之后分开了，柯昔也还有再回去一趟的机会。
柯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没发生的事情，但他一直都擅长给自己创造机会。
春卷几天不出门，是真的有点想撒泼了，颇有想拉着柯昔跑的架势，奈何它的主人懒力气也不小，小猫咪拖动不了一点。
平日里春卷会被柯昔带着走两圈，但看在它几天没撒过野的份上，柯昔跟聂行云还带着它多走了两圈，没想到春卷真上瘾了，叛逆期似的，不太愿意走。
但柯昔说没了就是没了，猫咪的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他看喊不动春卷，蹲下、将猫抱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对聂行云说：“走吧。”
聂行云看完全程不禁失笑，柯昔很有原则，对说好的事情真的很果断。
聂行云突然不敢问柯昔以后，他觉得现在跟柯昔的关系就刚刚好，如果将来柯昔跟他说试验期结束了怎么办？亦或者柯昔试验结束发现他也就那样怎么办？
他知道如果柯昔真真切切地跟他说离开，那就真的是离开了，就像柯昔现在对季家没有回头一样。
“阿星。”
聂行云突然停下脚步。
此时的柯昔半威胁地抱着猫，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
他今天没有扎头发，一回头长发也跟着飞舞起来，每一根发丝都好听话，知道从哪里飞起落在哪里柯昔最漂亮。
小孩的眼睛很大，还圆，看向他的目光很是迷惑：“怎么了？”
但是声音怎么就变得那么冷清了。
“过来？有点东西想给你。”聂行云说。
他说很拙劣的谎，在柯昔身上。
柯昔却是信任他，抱着猫走过去了。
“怎……”么了？
只是刚走到聂行云面前脸颊就被捧起，双唇被人占据，柯昔没有想到聂行云在外也敢这么做，这里毕竟是小区，也不是这条路的尽头，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
聂行云不怕被大家看到吗？柯昔睁大了双眼，脑子不会思考了。
不专心，聂行云知道柯昔的眼睛没有闭上，于是捧着人脸蛋的手微微向上，下盖，捂住了人的双眼。
聂行云不知道在发什么疯，柯昔不说停，他竟然就一直站在原地，空一口给柯昔换气，又堵上，不断地反复重复，仿佛要给柯昔打上标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柯昔怀里的春卷忍不住“喵”了一声，柯昔才想起来将人推开。
说不清是纯害羞还是恼羞成怒了，他看也不看一眼聂行云地转头往家里走，只是一回头柯昔就又顿住了——季年就站在他的眼前。
“哥……”
他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看去了多少，似乎被眼前的画面打击到了。
“你怎么……”
柯昔没想到真的被人看到了，看到的人还是季年。
还不如被路人看到呢，柯昔想。
所以他也只是顿了一下，随后一边开门一边问季年道：“怎么进来的？”
柯昔确实跟季年提过自己租住的地方，让他有事就到这里来找他，但他没想到季年不跟他说一声就跑来了。
这里的保安管得严，不会随便放人进来，也不知道季年是怎么进来的。
季年呆呆愣愣，还没有回神，说话也断断续续：“跟…跟在一个阿姨的后面，让保安以…以为我是她儿子……”
柯昔：……
“你还挺聪明。”柯昔真诚地夸了他一句。
他抽空看了聂行云一眼，聂行云还待在原地未动，他便喊了句：“聂行云，你先进去，我和他说点事。”
柯昔在季年面前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而季年什么也没看见。
见聂行云抬了脚，柯昔才收回身子问道：“找我有事？”
季年听见这句才回了神。
虽然季国文和昔春玉都没提，但是季年知道最近家里经济状况不太好，爸妈一开始还瞒着，但情况该是急转直下，瞒着瞒着就瞒不住了。
季年在家天天都能听见自家爸妈吵架，前几天两个人吵得实在没新东西了就开始翻旧账，季年是他们从小带大的，夫妻俩的旧账就没几个他不知道的，正当他觉得无趣时，真听到了个不曾听过的。
季国文和昔春玉在吵当初为什么要接柯昔回家，季年今年高三，快要十八岁成年了，才发现自己的父母从来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大善人。
季国文有天很狼狈的回家，季年回来看到后也不多说话，只给季国文上药，怕一说话就触了季国文的霉头。
上完药的时候季国文突然说自己补习班的费用以后哥哥会帮忙交，季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结果柯昔没两天就给他发了信息。
两个人的氛围都尴尬，季年没有再说一些让柯昔回家的废话，聊天记录多是转账，他自始至终没觉得这钱不该柯昔给。
季年自认为自己站在中间足够理智，柯昔在季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吃季家的住聂家的，只是暂时的补习班费用，交了算报恩。
可这是哪门子报恩？
这哪是他们季家在养柯昔？分明是柯家在养季家！
季年想起自己在柯昔离开前还跟人吵了一架，还是他单方面在吵，说他依赖性强也好感情用事也罢，他就是接受不了从小陪了自己那么久的哥哥突然说离开就离开了。
因此他口不择言，说有人供柯昔吃穿住行与读书有何苦难，说柯昔白眼狼，但柯昔却什么也没有说，最后一次面对面交流，柯昔只留下了一个“嗯”。
季年羞愧得想死，所以他决定回校前来看看柯昔，最好是能道个歉。
他想过自己按门铃柯昔出来，想过柯昔正好出门被他遇上，或者正好从外面回来，就是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一面：哥哥…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而且季年没有见过那个男人，柯昔身边通常就跟着个寸头小子，说话有点二不愣登的。
但就刚刚打量的两眼，那男人明显是另一种人。
接吻被撞见了丝毫没有慌张，穿着黑色肃然的黑色外套，走过来时那双捧过柯昔脸的手又插回了兜里，冷静从容。
“来看看你……”季年抽着自己些许清醒的瞬间说。
还有道个歉，可后面的男人正在走来，他说不出口。
柯昔看他支支吾吾，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缺钱了？”
季年哪能再让柯昔误会？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不，不是……”
他想说换个地方谈吧，抬眼男人已经走到柯昔身边了，要进家门，明明好几个地方都有空，男人偏偏要从两人中间过，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脚步还停在两人中间了。
他往左看，脑袋背对着季年，问柯昔：“这是谁？”
季年看见自家哥哥拍拍男人的肩膀，也没觉得男人不礼貌：“姨丈的儿子。”
听见这层身份男人一顿，看向了季年这一边。
季年看见这个动作起势，以为男人身上的恶人气息会收敛一点，毕竟他刚刚在和自家哥哥亲吻，大概是喜欢柯昔的，现在看到亲戚了，怎么说都要留个印象分吧？
但是没有，男人看向他时完全没有和柯昔说话时的柔和。
男人比季年高，视线向下落在季年身上，瞳孔像利刃，那里头写满了警惕与不信任，或者说警告也是成立的，季年觉得自己一身冷汗。
好在男人只看了两秒，伸手拉住了柯昔的，对季年说：“进来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一人一猫先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