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这种板类运动,摔是常事,要是现在教柯昔的教练,估计当场就被抓开手推着摔两下了。
柯昔不知道这些,聂行云知道,但没有给出否定的答案,只说去吧。
他没那么自信,出发前还是抬手“嗒”的一下将护目镜打下来了,护目镜的位置落得正正好,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比聂行云熟练。
当然,实际上并没有,柯昔想聂行云说的那样稍微站直了身体,看起来像只企鹅在试探。
冷风呼啸而过,重量下坠,虽然还不是很熟练,但柯昔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
聂行云的这身行头很适合柯昔,虽然羽绒服还是卫衣都比他的要大,但他的比例好,即使站直了的身体有些笨拙,可往下的时候微长的头发被风吹起,护目镜线下应该是眼神锐利,此刻看到的人只要按下快门就会是一张完美硬照。
柯昔的熟练感点到为止,他找到了点感觉,但不多,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勉强滑完这个雪道。
但他忘记了真的入门单板是拐弯,所以当障碍物突然出现时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于是在拐弯时重心压得不够利落慌了阵脚,连板带人地往下冲。
刹车的动作?
人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大脑第一时间都是空白的,所以柯昔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起来。
“阿星!蹲下一点!重心向前!”
在柯昔茫然时有声音唤他回神了。
明明着急的,可聂行云的声音却冷静又低沉,柯昔就连聂行云教的什么都有印象了。
他照着聂行云的话去做,滑行的速度还是很快,但相比刚才他已经感受到减速了。
他试图将板子打横向后侧身,不想身后有人疾速而来,贴着他经过的时候兀地伸手,于是他连人带板被人腾空带走,或者说是,扛走了……
两个人的重量让板子的速度更快了,很短的时间里,大概是十秒左右,聂行云潇洒又干脆地将滑雪板打横降停,才把柯昔放下了。
柯昔觉得自己的心脏和鼓膜都在响,下来的时候都是紧抱着聂行云双臂的,稍一睁眼,就看到了世界被泡在身后的样子。
他好像忽然有那么点明白,聂行云为什么喜欢极限运动了。
聂行云以为人是被吓掉了魂,帮柯昔把身上的雪拍下来了:“还好吗?”
“还好。”柯昔缓缓地,“聂行云,你好厉害。”
他由衷地跟聂行云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没有被吓到:“我们刚刚就好像从现实世界飞出去了。”
摆脱一切,没有开心的事,但也没有烦恼的事。
聂行云顺便帮柯昔把鞋扣打开了。
柯昔没想到:“不玩了吗?”
聂行云隔着护目镜看柯昔的脸,嘴巴微张着,他有点犹豫要不要亲上去。
“小柯老师!你们怎么啦?!!!”
但是童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聂行云摇摇头,把柯昔的护目镜拉了起来,对他说:“先去坐一会,你要休息一下。”
柯昔平时也不怎么爱动的样子,聂行云担心他体力缺失。
聂尘尘是被桑晴滑着双板带过来的,脚上踩着缩小版的,跟着桑晴的样子学得真的有模有样。
“柯昔怎么了?”趁聂尘尘去扑柯昔了,桑晴偷空问道。
“没怎么,只是还没会就飞下来了,我接住了。”
“那没事我就让他带尘尘去玩啦?尘尘刚刚偷偷问我几次了。”
“问什么?”
桑晴一抱环:“问柯昔到底能不能学会跟他一起玩啊!你小子还特地带他学单板,别是故意不让他去找尘尘吧?”
虽然知道聂行云就是擅长单板,但是谁都知道双板更适合初学者,但从聂行云在家里挑工具的行为来看,他就没考虑过双板。
“虽然不多,”聂行云歪了歪头,“但是确实有这个想法。”
桑晴:……
竟然是承认了。
“你,你,你俩?”桑晴听了觉得太震惊,聂行云有朝一日也会这样?
“八字没一撇。”聂行云打断了她的施法。
“以后呢?”桑晴八卦道。
以后?
其实聂行云从答应柯昔要求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他们最好还是没有以后。
他和柯昔的现状很好,起码没有变成聂倾与林荨。
于是聂行云说:“以后也可能没有。”
“哥哥,我可以带小柯哥哥去那边玩雪吗?”童声又突兀地加了进来。
聂行云侧过身,发现柯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方,而向来不会紧张的他,心脏却好像惊慌。
但他面不改色,摸了摸聂尘尘的头:“嗯,不要跑太远。”
柯昔一句话都没有说,被聂尘尘牵着走了。
“你说他不会听到了吧?”桑晴看着一大一小走远,就算是吃国家饭的也忍不住八卦。
柯昔就站在那么近的地方,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哪里。
柯昔的情绪最近反复无常,聂行云还记得柯昔说喜欢自己,所以他有点后悔回答桑晴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不知道柯昔会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再次病发。
聂行云不搭理,桑晴也不觉得尴尬。
“不过说真的,尘尘真的很喜欢他,虽然我刚刚试着像他说的那样做了,但是尘尘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桑晴的嘴巴一旦聊起来就会络绎不绝,“所以我果然还是去他家跟他爸妈取一下经才好吧?”
她想道:“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你说呢行云?”
“你们放置了尘尘那么长时间,孩子有点害怕不是正常的吗?年龄还有,不急于一时。”聂行云说,“至于柯昔家,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桑晴又难以理解聂行云了,“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有想法就阻拦我跟柯昔的父母再见啊,行云,就算你不会做人也不能阻拦我做人啊?我也不能把尘尘绑过去给柯昔当媳妇儿吧?”
聂行云无语。
“没有,”他面无表情地,“因为你去了你也见不到。”
聂行云顿了一秒,然后说:“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
桑晴没有说话。
聂行云难得在这场对话中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现在去,确实是见不到柯父柯母的。”
“……”
再怎么情商低也该知道这是个不太轻松的话题,桑晴喃喃道:“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以后别再在他跟前提了。”
但柯昔到底跟桑晴也不算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调侃:“你倒是护着他。”
就没见过聂行云护短成这样。
以前无非就是包庇何君来跟年赋那两的“罪责”,包庇就真是包庇,问起来聂行云是不会为他们说话的,反正他已经保证了结果。
她头一次听聂行云说“别再在他跟前提了”这种警告发言。
桑晴说聂行云护着人,聂行云也没说话。聂韵哲一家是聂家中跟聂行云来往最久的,桑晴也是算了解他。
没说话,但也没反驳。
见他这样,桑晴忍不住道:“就这还没可能啊?”
她说:“行云,世界上的事情不一定都是有规律的,没必要把枷锁往自己身上套。”
柯昔在另一边给聂尘尘堆雪人,聂行云不搭理桑晴,桑晴便过去一起堆雪人了。
柯昔这一次没有玫瑰花,但很顺利地找到了树枝和石子。
故事都说爱情讲究死心塌地,谁没了谁就不行,但聂行云并不觉得柯昔会如此,他不站在身边贡献玫瑰的花与枝,柯昔也能找到替代品。
柯昔后半场光顾着带孩子了,直到结束都没能再尝试滑雪。
而聂韵哲中途就消失在了这场活动里,似乎是去处理一个实验误差,桑晴把烂摊子都丢给了老公,直到晚餐时一家三口才又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就一下午不见,聂韵哲就抱着桑晴诉苦。
可能有钱人都这样,几个人的晚餐定在一家高仿的西图澜娅餐厅,柯昔抱着聂尘尘坐在夫妻俩的对面,面无表情地和聂行云一起点菜,心想也不知道聂尘尘到底是谁的孩子。
爱不爱聂尘尘不知道,柯昔算是看出来了,聂韵哲和桑晴跟他那恋爱脑的父母没什么差别。
反观聂行云跟他,就没哪个能表现成这样。
柯昔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自大,在跟聂行云破罐子破摔的时候,这种心情在下午听到聂行云说“以后也可能没有”时达到顶峰。
他很少能意识到这场恋爱只是自己心甘情愿为聂行云进行的试验,聂行云跟桑晴的对话像晴空万里里的一口雷,劈醒他的白日梦。
聂行云对他有点太温和了,就像现在这样,他一声不吭但聂行云已经帮他把喜欢吃的都点了,所以他才很容易迷失。
回家时聂尘尘跟他俩坐了一辆车,柯昔没跟聂行云讲话。
林姨听到声音就出来开门,聂行云和柯昔是最后进门的,见到聂行云才又想起来:“行云,另一间客卧要现在收拾吗?”
中午聂尘尘一家没来的时候林姨就问过一遍,但是聂行云说不用,她也就没收拾。
但现在人已经在家里了,要没房间住了,以防万一,她来再确认一次。
“不用。”聂行云说,“让他们睡昨天收拾好的房间。”
林姨一愣,不由得疑惑:“那小柯睡哪?”
跟在聂行云旁边的柯昔还没察觉对话里有什么不对,直到聂行云坦荡荡地跟林姨说:“他睡我房里。”
“这……”林姨不可置信,想到中午问话时聂行云的迅速回答,吞了吞口水,“难道行云你昨晚就已经跟小柯睡在一起了吗?”
聂行云理所当然的点头“嗯”,林姨看了眼旁边牵着聂尘尘的柯昔,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已经退出群聊了,但她也不敢乱说话。
但柯昔的耳朵尖儿已经冒了红,好在头发长,才谁也没发现他的害羞。
也只有聂行云这种人的脑子才会在说了“以后可能也没有”这种不给人希望的话后又光明磊落地说晚上要和这人睡一起,换个人就是走肾不走心的渣男,柯昔早打一顿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去了,哪里还有聂行云上下其手的机会。
可偏偏聂行云就不是,情情爱爱方面脑子又呆又笨,该上下其手的还真的都上下其手了。
一群人回来了也没有回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不动了,聂韵哲跟桑晴开始看电视,柯昔在旁边跟聂尘尘玩积木,只有聂行云在低头看手机邮件。
夫妻俩在看电视剧,很八卦,看上头了桑晴还会说这个明星我见过,实际上跟谁谁谁在一起,网上却跟谁谁谁炒新闻,八卦死了。
柯昔心想,幸亏刚刚这两个人进来最早,林姨跟聂行云说的话两个人都没听见,不然都不知道被问成什么样
聂行云的手机铃声响了,点了接听,一边说着“不行”“没空”一边走出去了。
“小柯老师,我下次还能来这里找你玩吗?”聂行云刚走出去,搭着积木的聂尘尘突然问道。
柯昔不知道怎么回答,先不说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这座别墅他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夫妻俩就坐在旁边,很难听不到自家儿子的提问,但却没听到柯昔的回答。
桑晴以为柯昔在考虑时间的问题,便说:“春节的时候我们一般会再来。”
聂韵哲跟在老婆后面补充:“行云那家伙春节基本上都是一个人,我们看不过眼。”
柯昔什么都没有问,但夫妻俩无意间就为聂行云卖了个惨,还卖成功了,让柯昔脑补了一个还挺可怜的聂行云。
要是聂尘尘说的下次是明年跨年,柯昔肯定没办法保证,那么长的时间,聂行云说不定早已经终止实验了。
但是春节嘛,就快到了,柯昔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
“好吧。”所以柯昔答应聂尘尘道,“那我们下次再在这里见面吧。”
说完门外的脚步往回踏,那人正好听到了柯昔说的话,兀地在他身边停下了。
柯昔抬头,对上了聂行云有些愣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