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云突然离开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他只是接到聂家管家的电话，回了一趟聂家。
但那通电话不是聂倾打的也不是林浔打的，是管家。
管家在电话中略微着急，语气又不敢过激地将事情告诉聂行云：“少爷，老爷他今早不慎从楼上摔下来了。”
聂行云属于突发事件中极其冷静的人群，他一步一步地询问管家：“去医院了吗？”
管家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很快回答：“去了。”
“怎么样？”
“脚腕折了，医院帮忙打了绷带开了药，但老爷死活不肯住院，还是坐着轮椅回来的。”管家的回答听起来老老实实。
“不想住院不是证明还活蹦乱跳的吗？打电话给我干什么？”聂行云从善如流应付着，“而且我不是骨科医生。”
“……”那边的管家又沉默，再次开口时语气为难，“夫人这几天不在家，我们晚上也没办法待在老爷身边，要是半夜想起夜之类的也很难行动，少爷您回来看着的话也会方便一点……”
这话让聂行云不解。
将近年末，按理说林浔是不可能出差的，这是她跟其他贵妇人开茶话会的时间，往年还挺喜欢带着聂行云去的。
“夫人不在家？”聂行云直接问出口，“去哪里出差了？”
“额……夫人昨天刚出国，最近老爷他……他身体不好，夫人替老爷去开会了。”管家回答得磕磕绊绊。
“少爷，您要不就回来一趟吧，我看老爷他念着你又不敢联系你，都生心病了。您到底姓聂，这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
话里话外，聂倾这病倒是像因聂行云而起的了，而聂行云再问，就是不孝。
聂家人说话，上至老爷下至仆人，都挺巧舌如簧，随手扔个垃圾都能找着借口抬高度。
骨头不能看，其他问题聂行云还是能看上两眼的，他对管家的话不疑有他。
回答太犹豫，他只当管家是聂倾撺掇的将自己的病情说得更严重了，所以心虚。
聂行云忘了这是自己时隔几年第一次回家了，就连管家都开始新增白发。
聂家太大，但聂行云还是将车停在了门口：他没打算久留，大概给聂倾看了就电话请个护工，他觉得最好是不要跟聂倾有所对话。
事实证明他还是把聂倾他们想得太善良，实际上林浔没有出差，聂倾也没有坐轮椅，他们早已经坐在布满山珍海味的桌旁，就等着他的到来。
聂行云下意识的眼神扫射管家，管家本打算上前来接过他的大衣，这会儿对上聂行云的眼神立马心虚地低头，额角疯狂冒汗。
原来心虚是这个心虚。
聂倾自始至终都是高位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是要他坐下的意思了。
坐在一侧的林浔倒是不敢正眼看他，自从二十岁后，林浔一直都不敢直面他。
聂行云瞥向桌下，似乎要透过桌子看到聂倾的脚腕。
“四肢健全骨头煲汤应该都能大补，这位女士的气色倒是不太好，看来折的不是老爷是夫人啊。”聂行云幽幽道。
不过既然聂倾不演，他也就没什么接戏的必要性了：“所以您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桌上有碗筷，碗里已经盛好了汤，但聂行云什么都没动，只喝了一旁的热白开。
“最近过得如何？”聂倾一开口就不像个生病的人，甚至中气十足。
没有话聊的人才会问最近如何过得好不好，而这种问候在他们之间从前就是多余的。
“叫我来只是为了寒暄吗？”聂行云面不改色。
“爸爸过问儿子非得找个理由吗？行云，怄气怄这么久也该够了。”聂倾展示爸爸的身份，连动作也开始老态龙钟，“我跟你妈妈两个人在家孤零零的，我们也不逼你回来，但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两年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聂行云一眼：“找个伴早日有个孩子，不至于像我跟你妈妈这样。”
聂行云看聂倾的眼神变得像在看神经病。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聂行云说，他直白地戳破聂倾的不体面：“您是在卖惨吗？我听意思好像是我让你们感到孤独了？”
聂行云的性格早已经扭曲，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让长辈，他有话直说，不管在场有谁、当事人又是谁。
“老爷！老爷……”退下已久的管家突然又进来了，恭恭敬敬，仍不敢抬头看人，“您的客人来了。”
聂倾松了口气，忙道：“让人进来吧。”
太久没见，聂倾还是接不住聂行云的直刀子，他们这一行的人都爱勾心斗角，话里藏话。
聂行云偏不是这么个人，连商业手段都阴得光明正大让人找不出错。
当年聂行云也就输了几次，聂倾见惯了黑色的手段，便丢弃了聂行云这枚棋子，待人走了才发现自己丢的是将军。
但丢了就丢了，聂行云姓聂，是他的孩子，早晚都是要回到聂家的。
不曾想聂行云真就不回来了，性子还变本加厉，不给他们夫妻俩留一点余地，就像现在。
所幸他的客人替他解了围，聂行云面对陌生人时还是会礼貌一些，尽管不太自然，但好歹没有恶言相对。
聂行云本来想走，但客人的速度更快，已经进来被聂倾叫着坐下了。
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穿着很儒雅的裙子，披着很厚实的毯披，行为举止都端庄，礼仪得大体，大抵是哪家的继承人。
她自然落座在聂行云身旁的位置，唤了声聂叔好。
她打量了下聂行云，好奇问聂倾：“聂叔，这位是？”
聂行云收敛些，聂倾便笑得出来了：“犬子聂行云。”
闻言女孩又打量了一下聂行云，是看脸的女孩很难拒绝的一张脸，她把自己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等聂倾介绍，她便自报了家门：“久闻大名，我是年家次女，年歌。”
“……”聂倾的人脉，姓年的还能有谁，聂行云姿态放松：“年赋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