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瑶的丧事办完没两天,文英的侧室耿夫人趁子薰不备带走了阿春。
岂有此理,连声招呼都不打。
子薰虽然生气,却也没有轻率行动。
主要原因在于这位耿夫人虽然是侧室,来头却不小。
她是耿君用的女儿,耿炳文的妹妹。
耿君用是淮西二十四将之一。
这二十四名跟着离开濠州另谋出路的亲信,上位一向视为布衣兄弟,生死之交。
徐达、汤和、花云等人均名列其中。
换句话说,他们是上位离开濠州闯天下的底气,是最初的原始资本积累。
耿君用在宜兴战死后,耿炳文率其余众镇守长兴。
长兴是与张士诚对决的军事要地。
“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
张士诚曾多次派兵争夺长兴,均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这一切都归功于耿炳文。
那么,出身如此显赫的耿小妹为何甘为侧室呢?
这主要是文英的个人魅力所致。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能有多大能耐?长的很帅吗?
长相还在其次,品质才是关键,文英心地纯厚,一片赤诚,深得上位看重。
在上位的二十多名义子中,文正、文忠、文英跟上位最亲近。
文正是侄子、文忠是外甥,与上位都有血缘关系,自不必多说。
文英被收养时只有四五岁,从小生活在身边,跟上位的亲生儿子差不多,再加上这孩子的人品真是没话说。
不争不抢,任劳任怨,始终把义父放在第一位。
那份忠心不是表现出来的,是发于内心的自然流露。
这么好的小伙子,有妙龄少女芳心暗许并不稀奇。
两年前,耿小妹的母亲上街时中暑倒地,幸亏文英及时请来大夫搭救。
稳重干练,遇事不慌,耿小妹对文英一见钟情,情深似海,汹涌澎拜,一发不可收拾,暗自发誓非文英不嫁。
文英和耿小妹的婚事,离不开钰瑶母亲冯夫人的牵线搭桥、极力促成。
在阿春出生前,冯夫人的心中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幻想。
但是一看见阿春的那张酷似邵佐的脸,冯夫人彻底放弃了。
她太清楚女儿的秉性了,认准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
不能耽误女婿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冯夫人不想亏欠女婿,更不希望将来夫妇二人怨怼暗生,家宅不宁。
她要给女婿找一位平妻。
文英担心钰瑶受委屈,坚决不肯。
为了钰瑶生活得幸福,他不觉得委屈。
女婿品性宽厚,一心只为钰瑶着想,冯夫人更觉得对不住,铁了心为女婿张罗,求娶佳人。
听说耿小妹待字闺中,对文英情有独钟,冯夫人亲自上门求亲,在耿府费尽唇舌,担保耿小妹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钰瑶绝不敢造次。
这真是一桩奇事,天下哪有这样的岳母,如此热心为女婿寻觅亲事。
耿母半信半疑,去问女儿的想法。
想不到女儿羞答答一口答应下来。
“给文英当侧室,你也愿意?”耿母不忍女儿
“愿意,他肯定会善待女儿”,耿小妹回答得有些急切。
你才见过人家几面,就如此笃定?
女大不中留,耿母摇头叹气,无可奈何。
既然女儿喜欢,那就把文英叫过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好。
关系到宝贝女儿的终生幸福,耿母不得不慎之又慎。
一番考察下来,文英的表现无可挑剔。
耿母写信给儿子,征求他的看法。
文英的婚事是上位的家事,决定权肯定在上位手中。
耿炳文不敢擅专,立马请示。
上位对文英的婚姻状况心知肚明,正一筹莫展时,收到耿炳文的信,连连说好,当即承诺,日后不管任何封赏,钰瑶有的,耿小妹都会有,与平妻无异。
父名难违,上位发话了,文英只能听从,将耿小妹风风光光娶进门。
钰瑶也十分配合,立即交出管家大权。
对于文英和耿小妹的亲事,她是乐见其成的。
阿春名义上是文英的儿子,耿小妹带走阿春原本无可非议。
而且,以文英对钰瑶的感情,定不会亏待阿春。
可是,子薰不能辜负钰瑶的临终嘱托。
她要把阿春抢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能硬抢了。
大不了,掉两滴眼泪,求王爷帮忙善后。
这算不算恃宠而骄?会不会惹人非议?子薰管不了那么多了。
策马疾驰,直奔文英的宅院,推门而入,抱起阿春就走,有话以后再说。
耿小妹自然不敢对抗,但也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王妃说清楚。
阿春应该养在哪里,这事儿得有个公开的说法,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抢来抢去,这是一个孩子,不是谁手中的物件,想拿就拿,想抢就抢,成什么样子?!
阿春是文英的嫡长子,养在别处,算怎么回事?!
王妃把耿小妹劝回去,就派人去找王爷回来。
碽侧妃这次太出格了,不得不罚。
王爷明确表态,子薰一心只为孩子,就算做事欠周全,也没必要惩罚。
钰瑶去世后,耿小妹自然而然成为正妻,按常理说有资格抚养阿春。
但是,阿春是钰瑶的孩子,交给谁抚养理应钰瑶说了算。
逝者为大,既然钰瑶留有遗言,那就按钰瑶的意思办吧。
王妃没兴趣反驳,只是愤愤不平,以后碽侧妃闯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别来找我。
有规距不守,定规距干吗?
看见王爷脸色铁青,子薰的心七上八下,跟在王爷身后,大气不敢出。
“你是土匪吗?一句话不说动手就抢?”王爷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这是一个家,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他从没这样疾言厉色,子薰被吓哭了,抬手抹泪。
“好好说话,哭什么?”王爷板着脸。
“你是阿春的祖母,阿春从小就是你和钰瑶带着,现在钰瑶不在了,自然要交给你养,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一声不吭去抢人,让别人怎么议论?”
子薰低眉顺眼,聆听训示。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要学会以理服人”,王爷岂会不明白钰瑶的心思,她这是要把阿春养在咱的身边,这丫头,精明得很,只有咱亲自抚养,才不用担心阿春遭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