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心情烦闷,本想去胡氏那儿坐坐,可是一想到胡氏看见激动落泪的样子心中更加烦躁。
在府中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孙氏的院子。
一阵琴音传来,如涓涓细流,浸润心田,令人心安宁,朱元璋循着声音进去。
琴音骤然停止,孙氏小跑着出屋相迎,恭敬施礼道:“国公爷。”
孙氏低着头,温柔恭顺。
朱元璋点点头,“继续弹。”
“是”,孙氏转身回屋。
琴音继续响起。
院子里种了许多菊花,朱元璋在菊花丛中的石凳上坐下来。
琴音低低浅浅,似有还无,如温柔的秋风,轻轻吹拂,缓缓流动,又似春天的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一曲终了,孙氏拿出一壶茶放在朱元璋面前的石桌上,一双玉手捧着茶碗递过来,是绿茶,几片小小的叶子在水中飘荡。
朱元璋接过来,轻轻品了一口。
清风徐来,一股清香萦绕在鼻尖,他莫名心动,是少女的体香。
浅绿色的衣裙与菊花融为一体,似花中仙子,虽静默不语,却仙气十足,有股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置身其中,让人流连忘返。
他伸出手,一双纤细的柔荑放于宽厚的手掌之上。
她缓缓抬头,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双眸澄澈,一汪深情,欲说还休。
他怦然心动,将她揽入怀中。
春宵苦短,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放松。
在子薰那里,他总记得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在这里,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浑然天成,无需雕饰。她婉转承欢,尽心服侍,只为他喜欢。
他是她的天,没有瑕疵。
她只为她而活。
他从不知道,还能这样好。
她低头亲吻他身上的伤疤,眼里写满心疼。
那伤疤狰狞而丑陋,她却为之动情不已。
他终于完全释放了自我,不再自卑,而是豪情万丈,睥睨一切,顶天立地。
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奴,是他的仆,是只为他而在的生灵,她是他的,生是他的,死是他的,生生世世都是她的。
他恣意纵横。
洁白的床单正中鲜红的一片,她没有喊疼。
她喜欢。
他知道她喜欢。
也许这是对子薰的背叛,可是他没放在心上。
子薰很容易受伤,总是有各种要求,可是她不一样,哪怕有一天他再次卑微如尘埃,她也会对他甘之如饴。
她是他的,他天生是他的。
总能找到一个理由,在子薰那儿过关。
他神情焕发地去处理军务、政务。
晚上,他不敢回听雨轩,怕子薰看出端倪,更怕子薰伤心难过。
他也不敢去见孙氏,孙氏虽好,却不能沉溺其中,纵情享乐。
他不敢去见夫人,妹子是极聪慧的女子,一眼就能将他的心思看透。
他不敢一个人待着,脑中总是浮现孙氏的倩影。
于是找来宋濂,二人秉烛夜谈,谈世子朱标的教育,谈政务处理,谈历史……
最后,谈起了张士德,宋濂起身拱手道:“上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朱元璋点头称是,他不想再与张士德玩什么智力博弈。
张士德心不在此。
朱元璋下定决心,又跟李善长商量了一下,便令石头给张士德送去一个空食盒。
几天后,张士德绝食自尽。
朱元璋内心惴惴不安,担心会对子薰腹中胎儿不利。
子薰有孕后,他不仅没有宽减刑罚为孩子积福,还发生了张士德这样的事,他内心实在难安。于是带着夫人去鸡鸣寺为子薰和孩子祈福。
听着寺庙的钟声和僧人的念经声,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不管有没有子薰“当生天子”的传言,他都希望这个孩子平安健康,一生安稳,不像他吃了太多苦。
上位与孙氏圆房的消息,听雨轩所有人都在有意瞒着子薰,也都在努力提醒子薰,是时候让上位与孙氏圆房了,这样长期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大家苦口婆心,众口一词,说得子薰烦不胜烦。
为了让他们闭嘴,子薰特意当着旁氏的面大声对凌川说:“你去孙氏那儿吧。”
凌川一脸惶恐,一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模样。
子薰心想,就是为了清静一会儿。
第二天晚上凌川果然没回听雨轩,子薰心里暗自难过了一整夜。
后来听说,上位整夜都和宋濂在一起,又马上转悲为喜。
十二月,胡大海、耿炳文攻克处州,处州是名儒刘基刘伯温的家乡。
子薰听到消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帝师刘伯温,想想都激动。
此时孙氏已怀孕三个月,只有子薰尚不知情,凌川再一次选择了隐瞒。
与子薰不同,孙氏几乎没怎么呕吐,饮食习惯也没多大变化。
两位夫人同时怀孕,朱元璋不禁喜上眉梢。
大云想过来看望子薰,凌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想子薰冒任何风险。
这个月,还发生了另一件事,陈友谅自称汉王,迁都江州,此前天完皇帝徐寿辉已经成为陈友谅的傀儡。
陈友谅骁勇善战,水军实力雄厚,朱元璋忧心忡忡。
东边张士诚,西边陈友谅,朱元璋夹在中间,腹背受敌,危险重重。今年9月,元将察罕帖木儿攻占了汴梁,刘福通护着小明王被迫迁都安丰。
朱元璋左思右想,决定派遣使者与察罕帖木儿通好,以暂时缓解来自北边的压力。
胡大海等人来信建议取消寨粮,减轻百姓负担。粮草的压力依然很大。
夫人不失时机地提出,如果子薰生下儿子,必须交给她抚养,否则必须让子薰搬离听雨轩,迁入内宅,与二夫人和孙氏一样,住在跨院。
进入内宅……这会把子薰逼疯地,绝不可如此。
朱元璋含含糊糊地说:“这事儿不急。”
可是夫人很执着,想要他一句准话,必须让子薰做出一个选择,在孩子和听雨轩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在孩子和丈夫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子薰是选择当内宅女子,还是在国公爷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必须二选其一。
到处都是糟心事,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