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薰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不由得暗自松一口气。
想不通的事情先不去想,已经被担忧、焦虑耗尽了力气,子薰只想呼呼睡上几天几夜。
只要不醒,就无需面对他的背叛。
也许,这算不得背叛,因为他从未承诺,可子薰以为他承诺过了,当见面第一天他就把
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给子薰的时候。
子薰曾以为,他只会对自己一个人好,但实际上,他对夫人也很好,对二夫人也不错。
剪不断,理还乱。
子薰茫然无措,独自彷徨。
不哭不闹就不会影响到旁人,不会催生更坏的后果。
如果没有他,子薰不知怎么活下去。
假如当初一直没找到凌川,日子也能将就着过,与形形色色的人周旋,在夹缝中求生存。
可是自从跟他在一起,子薰所有的生活技能陡然丧失。
不止孙氏,以后还有别的女人,未来的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数不清的美女,源源不断地送进宫,温柔地、漂亮地、能唱歌地、会跳舞地、懂琴棋书画地,会吟诗作赋地……
爱,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如空气般飘渺。
不如动人的歌喉,不如曼妙的舞姿……
子薰有些垂头丧气,若要与人争斗,还真想不出自己能胜出的理由。
古人重视子嗣,可自己连孩子都不能生。那么多后宫争宠的电视剧,哪一个不是围绕着孩子进行的。
子薰越想越怕,郁郁寡欢。
她失去了眸中的那份灵动,他也觉得十分无趣,接连数日去夫人那儿住,长乐阁变得冷冷清清。
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
没人喜欢自怨自艾的祥林嫂,这个道理,子薰懂得。
就算孙氏已经娶进门,日子也得过,不如先把他当了普通朋友,不对他期望那么高。
他想娶谁,就娶吧,拦得住人,拦不住心。
为避免相看生厌,自己也大度点儿,放下执念。
不是有句名言: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给予。
凡事有度,过犹不及,这份大度,子薰怎么品,都觉得无比窝囊,却毫无办法。
不是爱一个人,就有权要求别人也同样爱自己。
你越觉得他应该爱自己,在他心里越面目可憎。
于是,子薰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很难,于是子薰过上了猪一般的生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实在睡不着,就做运动。
“如夫人”。
子薰正抱着一篮子零食吃,忽听外面有人喊自己。
是钰瑶的声音,子薰快步跑出去,好久不见。
钰瑶身穿湖绿色冬装,正指挥着几名年轻妇人往里面搬东西,是一整套木制机器。
“如夫人,你看,我给你带来一样宝贝”,钰瑶不无得意地说。
“什么宝贝?”子薰问。
“织布机”,钰瑶双眼闪闪发光。
“这算什么宝贝?”子薰心中暗道。
“如夫人,你别不识货,这可是最新技术,织出来的布花样繁多,美不胜收,你看这是我织的,送给你”,钰瑶兴高采烈地说着,把厚厚一摞布交到子薰手里。
我又不想织布,子薰兴趣索然。
“夫人都开始织布了,上位还说要推广棉花种植呢,以后大家都能穿上棉布衣服”,钰瑶拉起子薰的手,下台阶去看机器,“如夫人,你说放哪间屋子?”
子薰想都没想,便说放在耳房。
等过几天,扔到后院随便哪间屋子,眼不见心不烦。
众人走后,子薰把钰瑶带到西屋说话。
“我见过孙氏”,钰瑶翘着二郎腿,拿起一块芙蓉糕,“十六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子薰伸手把她的腿拍下去,“谁是孙氏?”
“你吃了这么多天醋,连谁是孙氏都不知道?\"钰瑶浅笑着反问?
子薰不想接这个话题,低头猛吃东西,不想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显露苦相。
“上位心疼你,特地求了父亲,让我过来,陪你开心解闷”,钰瑶肆意打趣着子薰,过了一会儿,见子薰仍不开口,继续说道,“我猜你是太悠闲了,如果像夫人那样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吃醋?都把你娶进门了,也没见夫人像你这样,不依不饶地,这么多天给人脸色看”。
这话说得那么不入耳,我给谁脸色了?子薰颇为不满地瞪了钰瑶一样,小丫头,到底站哪一边?
“我可不敢”,子薰低声道。
“上位说,他坚决不娶,除非你答应”,钰瑶道。
“那他还是动心了,想娶”,子薰忍不住抱怨。
“你管得也太宽了,连动不动心都管,累不累呀?不让他娶不就是了?当初蓝氏死活拦着常遇春纳妾,最后怎么着?还不是娶进了门?而且还怀孕了”,钰瑶道。
“你都听谁说地?”子薰诧异,她竟然这样消息灵通。
“上位在我们家吃饭的时候说的”,钰瑶道,“与其自己生闷气,瞎较劲,不如哄着上位去婺州找神医,治好病,早点儿生个儿子,女子的家庭地位关键看儿子,我娘自从生了冯城,对我爹那是颐指气使。”
这番见识倒十分通透,子薰有些心动。
“你要是不生气了,就把屋里屋外,连带着自己,都收拾收拾,这样邋遢,给谁看呀?上位喜欢你,还不是因为你的长相?”钰瑶再接再厉。
“万一治不好呢?”子薰有点儿打退堂鼓。
“那你就更得哄着上位了,到时候上位指定不定要娶多少进来,内宅争斗,惯会捧高踩低,就算为了不让别人欺负你,让他关键时刻为你撑腰,你也得哄着。想当初我娘没生冯城的时候,那几个妾室,都想欺负她,要不是我及时告诉父亲,她得受多少闲气?你要是不哄着上位,到时被人欺负死了,都没处说理去”,钰瑶道,“能对你好的,只有上位,他就算娶了孙氏,也不见得喜欢她”。
“你不是说孙氏沉鱼落雁?”子薰反问。
“美貌的女子多了,关键还得看头脑,再者说,上位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要不在乎你,为何要去求我父亲?他既然已经让步了,你也得给了面子,总不能比男子还要强势”,钰瑶道。
“这些话谁教你说的?”子薰相信钰瑶的聪慧和记忆力,可是她毕竟年龄小。
“我娘”,钰瑶十分坦诚,说完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