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走了,岳氏仍然设了筵席,款待了徐娇娇。
徐娇娇本来还有些失落的,毕竟母亲没能一起来。但吃到了好吃的美食,且又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吃的,这顿饭徐娇娇吃得很是满足和开心。
吃完后,三人又逛了会儿。之后,岳氏回了宁安侯府,顾明棠则并徐娇娇一起回了太子府。
不比徐娇娇,没心没肺的,顾明棠今天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循着蛛丝马迹,她突然破解了一个前世的疑点后,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虽然这件事如今同她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但这件事若真暴露在了众人面前,想会在这京都城里引起轩然大波吧。
再细想下去,她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起来。这金将军和乔夫人,就算从前年轻的时候有过些什么,可如今乔夫人已是快五十之龄,孙儿都有好几个了,她难道不知道避嫌吗?
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一旦被发现,将会捅出怎样的惊天巨浪来吗?
其实,若这事是真的的话,再想起前世徐霁的种种行为,便似乎也能解释了。
顾明棠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窗下的贵妃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褥子。
前世所发生的那些事,一样样的在自己脑海中走了一遍。
她发现,当时她被设计,险些失了清白之身。这之后的徐霁,对自己并无半点嫌弃,甚至,他表示还是愿意遵守婚约,娶自己为妻的。
当时正因为有徐霁的信任,她才鼓足勇气,没有一气之下,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当时徐霁就是她心里的一束光,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只要他是信任自己的,她就觉得一切都够了。
可真正成亲之后,徐霁就变了。
洞房之夜,二人并未圆房。之后,也并不曾补上。
所以,顾明棠想,会不会是在她发生了险些被歹人伤害的事后,紧接着不久,徐霁发现了他母亲和金将军有旧情。难道,是……是抓到了吗?是亲眼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想到这里,顾明棠原本轻轻闭上的眼睛,突然的,睁了开来。
手也下意识的攥紧了身上的褥子。
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慌乱的。因为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恍然的同时,心里竟是有些哀戚。
若真相真是如她所想的这样的话,那、那徐霁,那前世的徐霁,他得是承受了多少别人不知道的压力。
而且这种压力,是不可告之于人的。
一时间,顾明棠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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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那边,见过金止礼回了广阳侯府后,乔氏肉眼可见的开心。
从前从未这般开心过。
连院儿里洒扫的粗使丫鬟都看出来了。
“夫人今日好像不一样。”
“是啊,夫人平时都是冷冷的,很难能见到她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
“听说今儿出门去和五小姐逛街了,估计是五小姐心思多,逗得她开心了。”
“五小姐是开心果儿,还是五小姐有法子。”
于是很快,母亲出门一趟,回来后心情变得十分不错的消息,就传到了徐霁那儿。
徐霁最近公务还挺忙的,供职于翰林院,任编修一职,但凡不休息的日子,几乎是从早忙到晚。
这日回家来,听身边小厮青釉说了此事,徐霁也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略有些好奇而已。
但母亲高兴,心情好,他自然也是为母亲感到开心的。
“她若想得开些,也该高兴才是。”若这样再日日沉着脸,不高兴,就真不知道什么是值得她高兴的事儿了。
虽说他如今仍未定下亲事,但至少仕途是顺畅的。娇娇又嫁得好,日日在婆家过得开开心心的,她又还有什么可烦愁的呢?
徐霁随意回了这句后,就又埋首在了面前的书卷上,继续自己手中的工作。
青釉轻轻望了自己主子一眼,似是犹豫了下,最终才决定说出口来的。
“今日……好似夫人小姐一同逛街时,遇到了宁安侯夫人母女。”青釉小心翼翼着阐述这个事实,“听说,夫人还大方的送了宁安侯夫人母女一对价高且极难得的布匹。夫人如今,对那位顾夫人,似乎也没很多的敌意了。”
提起顾明棠来,徐霁手中执笔急书的动作,瞬间就停住。脸上,也不自觉便浮起一层幽怨来。
便是一年多过去了,到如今,徐霁心中仍是对她、对她嫁人之事,耿耿于怀。
他知道他该放手了,如今她早嫁为人妇,若他再继续纠缠下去,便是丧德之行。
可私心里,却是不忍的。
其实细算起来,他同顾二小姐也并无过多交集。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从初见时的惊为天人,从而一见钟情。到之后,她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从一开始,就像是他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那场梦里,他同顾二小姐成亲,做了夫妻。
可事实却又不是这样的。
其实细想想,也觉得可笑。想他自幼年起,什么时候有过不顺心之事?从来都是别人对他求而不得,他从未有过求之不得之事,人更是。
可如今,他竟就这样的栽在了这位顾二小姐手上。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他再清高、狂傲,最终还是折在了她手中。
每每想起这些来,心里总还是酸酸的。尤其是在这样初冬的深夜,万物俱寂,就更显得他的人生萧条了。
但徐霁不是不顾伦理、不顾家族荣衰之人,既知是不可能之事,便也尽力的去与自己和解。
所以,一番思量之后,也只是苦笑,道:“我同顾二小姐没缘分结为夫妇,倒不是因为母亲之故。”若只是因为母亲之故就好了,母亲那里,他可以尽力来说服。
只可惜,是顾二小姐她自己不愿意。
“我同她……没有缘分。”徐霁说。
青釉从一开始就对顾明棠有些敌意在,他觉得自家公子文韬武略,哪一样比不上她?可公子看上她了,她却没看上公子。
从前这样,如今也是。
“是她没有眼光,不知公子您的好。”青釉为自家主子鸣不平,“她是个势力之人,只捡着高枝去飞。也是她命好,竟能入得太子府公子的眼。”想想就来气,如此势力之女子,他怎能那样好命呢?
徐霁却说:“有些事你不清楚,就不能背后胡乱编排别人。”青釉对顾明棠不满,每每都是摆在心中的,鲜少会明确着表现出来。
而每回在徐霁这个主子的面前表现出来时,徐霁都会斥责他一二。
是以,青釉不到气极,或万不得已时,也不会说这些。
“是,是小的失言了。”青釉自不会同主子顶着干。
徐霁清俊的眉眼轻轻拧着,此刻心里颇有些烦躁起来。
“好了,你去外面侍奉吧。”徐霁打发了他出去。
之后,徐霁也无心再埋首公务。而是置了笔在一旁笔洗上,他则站起了身来。
不知不觉中,就溜达到了母亲院子附近。
想着如今天色太晚,母亲想必已经歇下,并不适合再去请安,徐霁正要走。却听得,院子里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动静。
本能的,徐霁闪身躲在了黑暗的角落,贴着墙角而站。
便就见从母亲院儿里,走出一位嬷嬷和一位丫鬟来。
那嬷嬷他自认得,是母亲身边最德高望重、最得母亲信任的嬷嬷,是母亲的陪嫁。而那位丫鬟……因天太黑的缘故,并看不清其容貌。但看身形,又似乎觉得十分眼熟。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么晚了,母亲身边的嬷嬷和丫鬟是要去哪儿。
徐霁正要现身上前去问,却忽然又止住了脚步。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萌生了要暗暗跟在她们二人身后的想法。
这么晚了,母亲安排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和一个看着似乎眼熟的丫鬟出门,这是要去做什么?
再联想到刚刚之前青釉说的那些,他说母亲今日从外面回来后似乎心情不错,徐霁一时就更是疑云四起。
甚至,此刻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母亲今日到底是为何而高兴。
徐霁要跟踪两个毫无武力的下人,自然是十分轻松之事。
一路跟下来,发现这二人竟是要出门去的。
眼下已是二更天,府内各院早落了锁。若无母亲这个当家主母的腰牌,她们根本走不到这侯府大门口。
可她们一路畅通无阻,显然,手里是有腰牌的。
可这腰牌,到底是母亲亲自交到她们手中的,还是她们自己私下里偷偷拿的,就不得而知了。
出了侯府大门口后,见她们是乘坐了马车往东边方向去的。徐霁只朝东边望了眼,也未立刻跟上去,只是问守门的门房,问:“刚刚夫人身边的人出门,可说是为何事?”
那门房见是府上三公子,立刻抱手回道:“小的不知,她们只是拿了腰牌,说奉夫人之命出门办事。”
“但是……”那门房似乎还是知道些什么,言语间又有转折之意。
“但是什么?”徐霁追问。
那门房道:“方才她们出了门,似乎听说是,夫人好像白日里出门受了些风寒,这会儿出去找大夫的。”
府上没有大夫吗?需要大晚上出门去寻大夫。
但徐霁也只是暗自在心中腹诽,并没说出口来。
他也没再多问,只是对那门房道:“知道了。”
然后再放眼朝那黑暗中越行越远,几乎已经看不见的马车看去一眼后,徐霁并未跟上,而是折身回了侯府。
并又再去了母亲院落。
既是母亲病了,徐霁便没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听说三公子是来探病的,没人不让他进门来。
只是到了内院中庭,徐霁忽被站在廊檐下的另外一个母亲身边的陪嫁嬷嬷拦住。
“三公子。”嬷嬷先是向他略略弯腰,以示礼貌。
这之后,才又继续道:“还请三公子留步,夫人已经睡下,三公子还是明儿一早再过来吧。”
徐霁则问:“母亲可安好?”
只见那嬷嬷笑道:“如今天气越发冷了,今日夫人出门许是感了风寒,所以,便差人出门请个大夫回来瞧瞧。但无妨,奴婢等会照顾好夫人的,还请三公子放心。”
其实徐霁此刻心中仍是疑惑重重,比如说,若只是感了风寒,为何舍近求远,不寻府上大夫来瞧,反而特派人出门去寻呢?
又比如,不过是出门去寻个大夫,随便打发个丫鬟去就行,怎么让母亲身边最得力之一的嬷嬷跟随?
但既母亲身边的人如此说,且天色又如此之晚,徐霁自然没再继续硬要进门去看。
只交代了几句,说让好好照顾母亲后,他便出来了。
但却没离开,而是继续默守在了母亲院子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