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顾明芍便同章敬遥和离了。
纵是再低调,可顾、章两家在京里却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两家的儿女和离,自然做不到毫无人知。
自然很快的,在上京城里就一点点的传出了消息来。
章家倒也信守承诺,这件事情上,只把责任往自家身上揽。
而且,那林惜已怀了身孕。不久后,也是要入章家大门的。
就算此时遮遮掩掩着,能瞒得住。等到他日林惜做章家四奶奶时,总得出门见人、应酬,到时候,总是要瞒不住的。
所以,倒不如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明明白白的去告诉别人怎么回事。
虽然说出真相后,会丢人,会惹来非议。但,既然要在一起,是必须要遭受这些阻拦的。
林惜依偎在章敬遥怀里,此刻她觉得自己十分幸福,即将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为妻,还将孕育一个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小生命,当真是没有比这再幸福的事儿了。
“我不觉得难过,你也别说对不起我。真的。遥郎,你已经为我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能有如今这样,我已经十分满意了。往后,就让我们一家三口幸幸福福的过下去吧。至于外人怎么看,外面人怎么说我们,我都丝毫不在意。”
章敬遥觉得对不起她,又见她如此体谅自己,章敬遥更是对其十分怜惜。
“惜娘,你放心,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我们两个,都会好好的。”章敬遥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更是这样想的。
他一点点用力,将林惜越发紧紧的搂抱在了怀中。
如此之紧的拥抱,令林惜十分有安全感。伏在他胸前,林惜郑重点头道:“我们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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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棠也没想到,这一世,顾明芍和章敬遥的结局竟会是这样。
前世章敬遥英年早逝,也正是如此,顾明芍才有机会到徐家去,才有机会接近徐霁。
甚至,才有机会替代她。
而这一世,章敬遥不但没死,反而还同顾明芍和离了,又再另娶了别人,也算是真正找到了自己这一世的对的人。
和章敬遥……的确有些龃龉。但这些,都是因为顾明芍。
如今章敬遥和顾明芍缘分已尽,她想,他们母子姐弟间,同这个陌生的男子,应该是再无什么矛盾的。
想想前世他们的结局,再想想今生的,顾明棠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至于和离后的顾明棠,她最后结局将如何,是一辈子留在顾家,还是会再另嫁他人,或是真的再嫁给了徐霁……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对顾明芍如今这样的结局,顾明棠心里很是平静。
她也并不觉得顾明芍这是给她丢了脸,或许,早在她心中,就没再拿顾明芍当姐姐看过。
但在外人眼里,却是把他们顾家姐妹捆绑在一起的。
比如说,一直苦寻不到机会能强压顾明棠一头的云玉菀,这日,又得瑟的故意出现在了顾明棠面前。
自然是来嘲笑的。
“二弟妹的姐姐和离回家去了,怎也不见二弟妹回去瞧瞧?”云玉菀端着长嫂的架子站在顾明棠跟前,脸上除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外,还有愠怒之气,“二弟妹当真铁石心肠。”
她自以为出身高过顾明棠,如今一起嫁到夫家后,她又是顾明棠长嫂……在这太子府里讨生活,必然是要过得比她顾明棠好很多的。
可事实是,她的日子比起顾明棠来,差了一大截。
她的夫君不得天子和太子宠,反而是顾明棠的夫婿,很得器重。
原是她顾明棠高攀了太子府这门亲事,而她嫁过来做续弦,是低嫁。原该是顾明棠在她自己夫君面前委屈求全的,而她应该受尽丈夫疼爱才对。
可事实是,这又是反过来的。
傅定如此英伟之人,反倒是对妻子一心一意。而她的丈夫傅寅,明明娶了她这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却还日日同小妾厮混。
如今更是宁可日日歇在小妾那儿,也不愿多踏足她房中一步。
当然,对那个相貌平平的窝囊废丈夫,她自也是看不上的。
可她看不上是一回事,他主不主动来找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之诸事不顺的云玉菀,此番抓住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高低得过来将顾明棠羞辱数落一顿。
可顾明棠若在意,她此行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但顾明棠根本丝毫不在意,她不免就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见眼前之人被自己这样羞辱,也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云玉菀立刻就恼火起来。
“你就真的这么不在意?”云玉菀说得咬牙切齿,“还是你在装!在忍!”
顾明棠道:“自然是不在意。或者说,不意外。”
本来云玉菀没有主动找上门来,顾明棠也懒得费精力去主动找她麻烦。可既然她主动寻上门来了,又是不怀好意,顾明棠自然也不会让她。
“大嫂与其有功夫在这里说我,倒不如想想你自己。”顾明棠把矛头朝她指了过去,问她道,“大嫂屋里的姨娘怀了身孕,即将临盆,嫂嫂该很忙才对。怎么会有空,过来同我说这些呢?”
这个小妾,便是当初云玉菀想要送到傅定床上的。
是傅定将计就计,给送到了傅寅床上。
没想到,傅寅对这个妾还不错。所以,没多久,就怀有身孕。
云玉菀其实无所谓,左右他结发之妻那魏娘子已经给他留了两个孩子。就算日后她诞下子嗣来,也是占不到嫡长的位置,难道,还惧怕一个小妾所生的庶出吗?
只是,她不在意是一回事,可这样的事发生,自然是要膈应到她。
此番被顾明棠拿来说,云玉菀心中十分不爽。
见她轻易的就被自己三言两语给激怒,顾明棠便不再搭理,只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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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景峰每个月都会来探望妹妹一次,无论严寒酷暑,从不曾有过例外。
这日,自然也是如约而至。
想着那日女儿过来在她面前炫耀的情景,邵清瑶便问兄长:“那章家小子当真封了将军?”
邵景峰点头:“立了些军功,朝堂上被陛下夸了几句‘年轻有为,必成大器’这样的话,如今在京中,倒是颇炙手可热。只是……”有关外甥女同章家这位四郎和离一事,邵景峰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妹妹。
原还抱有希望,觉得是女儿诓她的呢。现在得到了哥哥的亲口证实,邵清瑶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死去。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死丫头,倒是有些福气。”
听妹妹这样说,邵景峰似才突然想起来,似乎妹妹同外甥女一直母女不合。
既如此,邵景峰也就没有再瞒着妹妹,便据实把章家四郎同外甥女和离一事,告诉了妹妹。
却没想到,妹妹听到后,竟意外的十分激动。
“你说什么?和离了?”她音量拔高了许多,哪怕是在这阴暗的地牢中,也清晰可见她脸上的喜色。
其实邵景峰不太明白为何妹妹对外甥女会如此,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道:“是,和离了。”他说,“那章四郎原以为是个老实的,却没想到,出门一趟,竟外头带了个女人回来。”
“原男人纳妾也属寻常,可这章四郎却不肯纳那个女人为妾,坚持要迎娶为妻。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既下定决定要把妻子之位给那个女人,自然只能和芍丫头和离。”
邵清瑶原是心里高兴的,可当听哥哥亲口说了缘由后,突然心里升起一股子酸涩感来。
倒不是为了女儿,而是为她自己。
想当初,若顾呈砚但凡有这章四郎半分的魄力,她也不至于会沦落此地。
想来也是可笑,她为妾时,被正妻欺负。到了她女儿这儿,便成了做正妻的被欺负。
如此一想,邵清瑶倒也没再那么的幸灾乐祸。
“顾家呢?”她问,“顾氏女受如此欺辱,难道顾家对此不闻不问,就由着他们家的女郎被人家欺辱?”
邵景峰说:“不知道是不是两家私下里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总之,并不曾见顾家为芍丫头做主。不过,那章家也还算是厚道。这件事上,那章四郎是把恶名都揽到了他自己身上去。如今京城里,倒是一片倒的都在说芍丫头可怜。”
“这死丫头,那日还来我面前得意呢,说她要当将军夫人了。如今,人家儿郎飞黄腾达归来,第一件事就是一脚把她给踹了,她还将军夫人?哼。如今这梦,也该醒了。”
邵景峰如实说:“想想芍丫头,也可怜。”
邵清瑶却不许哥哥这样说,见他这样说,只质问他:“她可怜?她难道比她哥哥还可怜?若她真是个有良心的,当初在爵位之争时,就该一力支持她哥哥。如今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提到儿子,邵清瑶难免又求兄长:“哥哥,你帮帮昇儿吧,帮帮你的外甥。他不能为此就这样堕落下去,他有好才华,他该振作起来继续刻苦读书才是。”
对外甥如今的下场,邵景峰也深表同情。
但他也知道,怕是他劝不了。
但毕竟是自己亲外甥,血浓于水。何况,妹妹又亲口这般哀求。
邵景峰答应了下来:“你且放心吧,昇儿那里有我。”
“多谢哥哥。”邵清瑶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关键时刻才知道,只有血缘至亲才靠得住。此时此刻,那顾呈砚又在做什么呢?
他儿子都颓靡成这样了,他又在干什么?
哼,他可不只有昇儿一个儿子,或许,也并不在意昇儿死活。
邵景峰也心疼妹妹,更是记得母亲临终前的遗言。
所以,他尽力宽慰妹妹道:“时间真正过起来,还是很快的。你看,这不一年就过去了?再忍一忍,再忍两年,你就重获自由了。”
“再忍两年……”邵清瑶冷笑,“这两年我倒是忍得了,可两年之后呢?我出去了之后,难道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吗?难道,我出去了,昇哥儿就没了个蹲过大牢的亲娘了?他的心志和仕途,就可以不受影响了?”
“所以,一切都完了。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昇哥儿也是。”
邵景峰却鼓励妹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还活着,就一切都有机会。最终谁能笑到最后,都不一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邵清瑶嘴里默默念着这句,“是啊,已经如此,我的日子也不会再比这更差。而只要我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
这样想着,邵清瑶忽然笑了起来。
从前是觉得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了,没了支柱,便日日浑浑噩噩着过。可如今,她找到了自己往后人生的希望,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又有了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哥哥,你方才提到,那驻扎北地的将军回了京师,其中可有一位金姓的将军?”邵清瑶突然问。
“金大将军?”邵景峰脱口而出。
看哥哥这语气,便知道,定然是那位金将军也回京了。
那么,就真的有好戏可瞧了。
哪怕她出不去,但有哥哥在,只要她把那个秘密告诉哥哥,哥哥自会去办。
所以,邵清瑶笑着:“哥哥且附耳过来。”
邵景峰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但却听妹妹话,只把耳朵附了过去。
却是只听了几句,脸上表情便就立刻大变起来。
“什么?”邵景峰诧异。
“这、这是真事?”邵景峰一脸的不敢相信,“这金将军……他怎么会?”
邵清瑶却冷笑着,笑中尽显把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得意之色,她说:“哥哥不知他身份,其实他原是乔国公府上的一个家奴。当年,我同广阳侯夫人都还在闺阁中时,同广阳侯夫人乔氏私交颇深。当年常去乔家玩儿,无意间,发现的这个秘密。”
“当年他们发展到了哪一步,我不知。但我却知道,他们当年虽为主仆,但感情极深。只是没想到,如今这金将军不但脱了奴籍,竟还成了从二品的大将军,当真是造化弄人呢。”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位金将军,逾不惑之龄,的确是未有妻室。”
四十多没娶妻,大概率就是心里在守着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