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顾明棠往娘家跑得比较频繁。
母亲的想法,顾明棠也向丈夫说了。
顾家的家事,若岳母不提,傅定不好主动去掺和。但此番既岳母主动提起了此事,傅定自会尽力助其一臂之力。
这也是岳氏在顾呈砚面前自信的原因。
或许她的能力有限,但此事既有女婿的帮忙,她就不怕办不成。
“娘放心,夫君已经找到了当年装人贩子拐走易哥儿的人。另外,还有邵氏当年花重金收买的接头,也一并都有了消息。”有这二位关键的人证在,此事自然是板上钉钉能成了。
听女儿如此说,岳氏高兴的一拍手:“太好了!”她眉梢眼角,肉眼可见的含着喜悦之情,“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邵氏嚣张猖狂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有望彻底做个了结了。”
岳氏喜极而泣。
顾明棠心情比起母亲来,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和母亲相比,她还有前世的不甘在。
前世,弟弟从未找回过,母亲为此思念成疾,早早亡故。
可到头来,罪魁祸首邵氏母子又是如何的下场呢?
到头来,邵氏借着娘家势力,坐上了宁安侯夫人之位。而顾昇,自然名正言顺成了宁安侯世子。
他们母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春风得意时,可曾想过她的幼弟?
他们母子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想必是没有的。
既如此,何必再同他们讲亲情呢?
如今等到这一局面,顾明棠心情也十分激动。
很快这一日便到来了,有了那二位最直接的证人做证,以及当年邵姨娘为此付给他们的银票为证……以及时间、地点,一一都能对得上。
邵氏百口莫辩。
她倒是想辩,可一堆证据如山般堆在她面前,她根本辩不了。
最后,也只能仍不死心、不放弃的大喊她冤枉。
此案略微棘手,因为涉及到京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两户人家。所以,京兆府衙门在审理此案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邵家自然有干预过此案,甚至,也有想过花重金来息事宁人。但此案重大,京兆府衙门可不敢贪墨这几个银钱,从而得罪贵人。
此案,已经不只是宁安侯府之事,已经涉及到太子府二公子。
傅定有特意向京兆尹打过招呼,案子该怎么审怎么审,最后该怎么判怎么判,不得有丝毫的徇私枉法。
若叫知道,陛下那里自有话说。
京兆尹不过一个四品的官员,正四品的官在这上京城里,遍地都是,他不算什么。
他也不想掺和到什么权势的争斗中,就只想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差事。所以,此案于他来说,是相当棘手。
但他自然知道孰轻孰重,虽说邵家得罪不起,但那顾家也得罪不起啊。所以,只能一应看证据,如实办案。
时经半月有余,最后,邵氏清瑶迫害侯府嫡子一案,罪名成立。
案子判下来时,对邵家来说,无异于是天塌了。
若邵清瑶真被定了罪,并且为此服了刑,那于邵家来说,这将是莫大的耻辱。
尤其,如今邵氏还已被顾家发还回了邵家。如今已不算是顾家人,而只算是邵家人。
若她还是顾家妇,邵家大可以寻借口推责顾家。可如今,她已经被顾家所弃,邵家便是想推责,也没这个理由推了。
可若是她被以邵氏女的身份判刑,那往后丢脸的就是邵家。邵家还有那么多哥儿姐儿,往后名声不要了吗?
出了这样一个姑姑,往后他们不需要走仕途,不需要谈婚论嫁寻婆家了吗?
一夜间,纵连邵夫人,都生生急出了无数的白发来。
更别说邵老夫人和邵景峰了。
邵老夫人更是为此气得一病不起,托了关系,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来。
但太医查看了老夫人身子后,只是摇头:“早些年吃了些苦,如今晚年若能好好养着,倒还能活个三五年。可看她老人家明明心气儿不顺,怕是……”
“黄太医,您但说无妨。”邵景峰焦急催问。
黄太医这才索性把话都说全了:“怕是撑不过三五日。”
“什么……”邵景峰脚下虚浮,若不是邵夫人及时扶住他,他可能就倒下去了。
邵夫人虽同婆母在有些意见上不是那么的合,但也是孝顺之人,此番听得婆母病情严重,邵夫人也十分担忧,忙问太医:“大人,可能开副什么药吃吃?但求能延续一下她老人家的命。”
黄太医十分为难的样子:“她老人家,已是油尽灯枯。”想着凭自己医术实在无力回天,或者说,邵家老夫人如今这副身体,华佗再世,怕也无能为力。
既如此,黄太医也就不愿再继续留下。所以,他立刻抱手告辞。
“若大人和夫人不信下官医术,可再另寻高人来,下官就先行告辞了。”说完便快速绕身而过。
“黄太医。”邵夫人喊他,却见他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倒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很快就没了人影儿。
如此,只能作罢。
家里老太太如此,邵夫人也十分头疼,她也无法子,便只能看向丈夫,向他求助问:“可怎么办是好?”她竟忍不住急得哭了出来。
既是哭家里老夫人,也是哭自己儿女将受小姑牵连。
“这可怎么是好。”邵景峰也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躺床上的邵老夫人似是幽幽转醒了般,竟开口说了话。
她喊了声大郎。
邵景峰见状,连忙连滚带爬着扑去了母亲床边。
但邵老夫人却是油尽灯枯,此番能开口说话,也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她望着跪在床边的长子长媳,忽而一笑,交代说:“都不许伤心,不许哭了。”
邵景峰却是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呜呜咽咽的。
一旁邵夫人,也扯着帕子擦眼角的泪。
“去把其他人都喊来。”邵老夫人吩咐。
邵景峰立刻喊:“快去把二老爷三老爷,还有哥儿姐儿们都叫过来。”邵景峰心里多半也清楚,母亲这是要留遗言了。
邵老夫人如今最牵挂的,还是自己小女儿清瑶。哪怕最后的弥留之际,邵老夫人也交代了:“你妹妹,清瑶,她的事,你还是得尽力去周旋啊,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哪怕自己没有能力再去周旋,再去办,但这种时候,邵景峰对母亲的要求,也无不答应。
只见他抹着泪,颔首应下:“母亲放心,只要有儿子在一日,定会护清瑶小妹周全。就算来日儿子不在了,儿子的儿子,您的孙儿们,也定会护得他们的姑姑周全的。”
有了儿子这句承诺,邵老夫人总算能稍稍松了口气。
“你小妹,清瑶,她是有些娇气,可若非顾家欺人太甚,她也不会变成这样。当年娘就说那顾呈砚不行,不能嫁,你瞧,果然吧。只是造化弄人,家里遭了难,最后兜兜转转,你妹妹还是委身了顾二郎。她可怜啊。为人妾室的日子,竟然过了二十年,难以想象,这二十年来,她到底过的是怎样非人般的日子。”
“记住了,你们答应了为娘的,千万别食言。好好的,善待……待……她。”说完最后一个字,邵老夫人头一歪,彻底闭上眼睛,与世长辞了。
“娘……”
“母亲……”
邵景峰夫妇二人顿时又大声嚎啕大哭起来。
等邵家其他人赶至院子门口时,听到的,就只是这样的哭喊声。
便知道,定是她老人家已经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