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邵姨娘哭得脑袋昏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脑袋转了好几个弯,才突然明白儿子到底在说什么。
她蓦地将眼睛睁大,这才底气十足问:“什么?”
“你说什么?”怕自己没听清楚,又追问,“你再说一遍。”
顾昇神色一直不太好,一副十分疲惫无力的模样。
但他自己已然很难过了,此番还得尽力去安抚自己姨娘。顾昇扶着邵姨娘,声音低低着疲惫道:“外面有风,姨娘进去说话。”
邵姨娘一边被儿子推着往前走,一边仍急急追问:“昇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啊!”
进了屋内后,顾昇将邵姨娘扶着坐下,这才认真把事情一一说给邵姨娘听。
邵姨娘听完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什么意思?顾呈砚是一开始就根本没为昇哥儿请封?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自己的?
而那日,她以为自己是成功阻拦住了老虔婆的人,但其实,是老虔婆最终还是拦住了顾呈砚?
可既然如此,为何顾呈砚又要骗自己呢?
受不了……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邵姨娘觉得自己怕是得疯了。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啊……明明不是这样的。”这无疑是对邵姨娘最致命的一击。
本来就算儿子失了今年科考的机会,可还有世子之位一事撑着,不至于倒下去。
如今一看,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邵姨娘身子突然一软,若非身旁的丫鬟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邵姨娘怕是要倒下去了。
顾昇也赶紧过来扶住自己姨娘,他自己心里很难过,反倒还劝邵氏:“事已至此,除了隐忍待发外,再无别路可走。好在,外祖一家即将回京,且顾易还小,又是流落在外多年,暂且也并不会册封他为世子。”
“只要府上世子之位一日空悬着,那儿子就有一日的希望。”
话虽如此,可本来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啊。
如今什么都没落得着,邵姨娘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坚持,又算得什么。
“顾呈砚!这个杀千刀的,他害得咱们娘儿俩好苦啊。”邵姨娘再次哭诉了起来。
而这一次,比起方才的那一次,又要伤心许多。
“我若知道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我何必这些日子一直忍气吞声的,受尽那岳琳琅折磨?我若知道,顾呈砚背地里早帮了岳琳琅母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受这些屈辱的。”
“是,我是害了她儿子。可难道她没害我儿子吗?她好狠的心啊,害得我儿子既失了世子之位,又失了秋闱机会。我儿子……我本来好好的儿子……”本来好好的儿子,本来有个似锦前程的儿子,如今,尽就叫那个贱人给耽误了。
“我要杀了她!贱人!”她如今都不敢看自己这张脸了,都是她害的。
这个毒妇,蛇蝎心肠,就是故意的。
顾昇望着自己姨娘,也满是心疼,但却也理智的劝着,道:“娘,您千万别太气了,咱们并非是一无所有的。科考儿子可以三年后再考,世子之位,也不是一定不是儿子的。”
“何况,咱们还有邵家作为倚仗。”
“咱们未必会输啊,娘!”
“是未必会输,可若想赢,也不是那么的容易。”本来,她以为抓住了那个机会,哄得顾呈砚为昇哥儿请封了后,至少这件事上他们母子日后是不必再费什么神的。
可谁知道,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昇此番的心情,未必比自己姨娘的好。对此,他未必心中不遗憾。
但人要往前看,总纠结在过去、纠结着已经失败之事,不但伤心劳神,还毫无益处。
所以,顾昇也只能被迫去想得开些。
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还有希望,那就不算是太坏。
“娘,您听儿子的,万万切勿再动气,这段日子,您就好好歇息着、将养着,好好的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吧。别人越想让你失去什么,你就越要守住什么。”
邵氏咬牙切齿,仍口中毒辣的诅咒着岳氏:“岳琳琅这个贱人,我们走着瞧!你竟对我如此、对我儿子如此,也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你儿子有命回得来,难道也有命活得下去?”来日方长,待得她父兄回了京城,那就不是她岳琳琅想怎样就怎样了。
到时候,便是顾呈砚、老虔婆,也得顾忌着邵家几分。
她的昇哥儿乃当年大名鼎鼎的邵公之外孙,她岳琳琅的儿子又是什么东西?
够资格跟她的儿子比!
暂且安抚好姨娘,哄得她睡下后,顾昇这才一身疲惫的从衔香院出来。
站在瑟瑟黑夜下,顾昇形单影只,更显萧瑟。
章敬遥因不放心,一直都待在府上没走。
因天晚了,他就没去老夫人荣安堂请安。本是想去拜见一下他未来岳父大人的,可等他去请见时,却被告知岳父大人已经歇下。
也就是拒绝相见了。
如此一来,章敬遥便没什么人可再见,只能一个人默默的等在侯府的待客厅内。
他倒是想去见一见府上大姑娘,可天晚了,他总得避着点嫌。万一传扬出去,于她名声无益。
不知等了有多久,总之茶已经喝有两壶了,这才等到顾昇来见他。
这会儿的顾昇,已经同之前才回家来时的顾昇全然不一样了。虽然仍形容憔悴,看着也是一脸萧瑟疲惫的模样,但就情绪来看,已然回归正常了。
瞧见这样的顾昇,章敬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顾兄,你可还好?”章敬遥关心问。
其实顾昇此刻心里的怨与恨,一点都不比刚刚回来时的少。只是既然一切都为时已晚,他再摆着脸色也无用,倒不如把一切都深藏在心里。
然后装出一副贤德的模样来。
“好多了。”顾昇脸色仍是苍白的,但这会儿精神状态却是正常,只见他冲章敬遥温雅一笑,道,“今日让敬遥兄看笑话了。”
章敬遥忙说:“顾兄可千万别这样说。你的心情,我是很能理解的。而且这件事上,我是完全支持你的。”章敬遥立刻站队。
顾昇看了他一眼,却无奈着摇了摇头。
请他继续坐下后,顾昇也于一旁落座,然后继续道:“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在得知一切真相时,自然也不高兴。但自己冷静下来后细想了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于痴心妄想了。”
“既有嫡子,自该以嫡子为先。所以,父亲不为我请封世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章敬遥却不这样认为。
“什么嫡出庶出的,我可不认!我只知道顾兄你为人厚道豁达,又才比子建,你是京中诸勋贵子弟的楷模。可如今,竟为人所害,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可惜得很!”
顾昇心里自然是深深赞同着章敬遥的,但嘴上却不好也这样夸自己。
他只能自谦道:“敬遥兄谬赞,在下名不副实,实在惭愧。”
章敬遥摇头,不这样认为,自然又是对着顾昇一顿真情实意的夸赞。
顾昇脸上笑容却有些无奈,他面露担忧之色,道:“可经此一事后,书院里的人还不知会怎么看我。不知情的人,怕都会以为,是我在觊觎嫡出兄弟的世子之位。日后再去见人,怕就不能像之前一样坦坦荡荡了。”
“这件事情顾兄放心!谁敢说你什么,我会好好的向他们解释。若解释了后他们还误会顾兄,那便是他们的不是,顾兄千万别往心里去。”
顾昇认真望着眼前的章敬遥,未来的妹夫。看了会儿后忽然站起身来,他抱着手,弯着腰,朝章敬遥深深作了个揖。
如此大礼,倒令章敬遥手足无措起来。
“顾兄这是在做什么,顾兄快起来。”踌躇了半晌,章敬遥才想起来伸手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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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易是在邵家抵京之前先抵达的上京城,比岳氏等人预想中的要快一些。
老夫人派了荣安堂德高望重的老嬷嬷亲自去丰州接的,在快到上京时,就已经提前先写了信送回来。告知已经到了哪里了,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家。
早在收到这样的信,得知要不了两天就能归家时,岳氏就已经兴奋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了。
但许是因心情好的缘故,哪怕吃得少也睡得少,岳氏脸色却仍红润有光泽。
更甚至,比以往的气色还要好。
前一天晚上因赶不及入京,便先住在了京郊的驿站。待得第二日一早,侯府迎顾小公子顾易入京的车,便缓缓驶入了京都城。
早早的,就有荣安堂和紫云堂的人都守在了门口。远远瞧见是侯府的马车,守着门的婢女立刻转身往内院跑去。
“回来了!回来了!是小公子的车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奴看到去接小公子的容妈妈了。”
一时间,侯府上小公子归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宁安侯府上下。
包括西府那边的唐氏和程氏婆媳,也早按捺不住,今日一大早的,天还没亮起来呢,就跑过来候着了。
这会儿听院子里的婢女嬷嬷们一个传一个的,都喊了起来,以顾老夫人为首的一众女眷,个个都立刻笑意盈盈往侯府大门边迎去。
迎顾易的马车才在宁安侯府大门前停下,府里一众男女老少,就都迎出来了。
当然,其中也包括顾呈砚。
对这个嫡子的归来,顾呈砚自然也是祈盼着的。如今人顺顺利利归家了,顾呈砚心里自然也高兴。
“易哥儿。”一众人中,自然要属岳氏这个母亲心情最激动。
所以才看到顾易从马车上下来,岳氏便忍不住,立刻扑过来死死将人揽抱在了怀中。
抱得紧紧的,几乎要勒得顾易喘不过气来。
“易哥儿,娘的心肝儿,你可总算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