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明白女儿的意思,若邵家万一真有起复之日的话,那么邵氏所出之子女现在定下亲事,于她们母女来说,肯定是比将来邵家起复后再定亲事好的。
因有私心在,所以如今岳氏若再得了帖子出门,也就愿意把大姑娘带在身边了。
岳氏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在,她本心里并不屑于做些什么去讨好顾呈砚这个家主。但眼下,既是决定要把大姑娘带在身边,岳氏自然也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丈夫。
告诉他,不是想在他面前表现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在看到她的好后,有个对比,就更嫌恶那邵氏私心太重。
如今邵氏已然失宠,可若是能再多失去些宠爱,自然更好。
因岳氏在对柳氏一事上做得很得顾呈砚的心,所以,为感激妻子,顾呈砚如今倒会常往紫云堂来坐坐。
偶尔的夫妻二人一起吃个饭,吃完后再坐坐聊聊,之后再走。
岳氏从不会留丈夫过夜,而顾呈砚如今也一心都在新欢身上。所以,夫妻二人算是很默契的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日顾呈砚又来紫云堂用饭,饭后岳氏便提起了顾明芍亲事一事。
“棠儿比大姑娘小些,且棠儿如今显然还未开窍,心思也不在男婚女嫁上。所以我想着,就先忙大姑娘的事儿。待大姑娘婚事定下后,再张罗棠儿的也不迟。”
顾呈砚很意外妻子今日竟然主动提及大女儿的婚事,并还说要帮芍儿张罗。
妻子这样的贴心和周到,顾呈砚无疑是高兴的。
岳氏一“妥协”了,不计前嫌了,顾呈砚自然又觉得对她有愧疚之心。
对比起来,再想想邵氏的所言所行,不免越发心寒。
“你大度,不计前嫌,这是芍儿的福气。”顾呈砚很是感动,看向妻子的目光中,也更多了几分柔情。
岳氏很怕他说着说着,就会说今夜要留宿在这儿,所以立刻避开了他目光,只笑着道:“侯爷这样说,就是在嘲讽我了。嘲讽我前段时间因为记仇,并不愿带着大姑娘出门应酬走动。”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顾呈砚连连否认,这会儿,倒是又认可了妻子当时的做法了,“你就算真记仇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邵氏母女有错在先。何况我知道,你当时的确是没办法再带上芍儿一起,并非真有意针对芍儿。”
听着这样的一番话,岳氏在心里觉得好笑。
之前为这事恨不能同她大吵一架,如今,倒是又有另一番说法了。
但岳氏也只是在心里将他鄙夷了一番,面上并没表现出来。
“得侯爷如此夸赞,真是叫我惭愧。”岳氏道,“但我身为嫡母,大姑娘也是我的女儿,她做错了事情我教导就行,又何必真同她置气呢?她之前虽错,也是受了邵氏挑唆,孩子本身是好的。”
“她从小养在她生母膝下,自幼承袭的是她姨娘的教诲。她姨娘让她那么做,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所幸如今还小,悉心教导着,也还能向善。”
对岳氏所言,顾呈砚不免也陷入了沉思。
清瑶虽是高门之女出身,但在有些方面,她确确实实是比不上妻子的。她虽有才,但论品性……
其实毕竟相爱过,虽然如今累了、倦了,但顾呈砚也不愿说她太多的坏话,不愿去说她不好。
可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明白。
“芍儿往后还得你多费心些教导,辛苦你了。”顾呈砚说着,便伸出手来,轻轻覆在了岳氏手面上。
岳氏下意识是想躲的,但已经被抓住,她便也没强行抽开。
只是脸上笑容略僵硬了几分,她应道:“为侯爷绵延子嗣,教导子女,原也是我分内之事。”少不得又要提几句柳氏,“柳妹妹近来如何?侍奉得侯爷可好?她可也习惯了府上生活?”
生怕顾呈砚今夜会留宿在这,岳氏又说:“她原是个可怜人,如今得侯爷怜惜,纳进了府为妾,也是她的福气。但既把人弄进了门,咱们还是得好好待人家。如今正是妹妹需要关怀的时候,侯爷多陪陪她。”
顾呈砚本来打算今夜就留宿在这,不走的。但听妻子这样说,顾呈砚不免也想到了柳氏曾对他说的话。
柳氏说她怕黑,夜里一个人睡觉时必须留点光亮,否则会怕得一整夜都睡不着觉。
心中一番权衡后,最终顾呈砚还是打算不能让新人独守空房。所以,他也就顺着妻子的话站起了身来。
“时候不早,琳琅,你也早点歇下。”顾呈砚负着手,望着面前妻子的目光很温柔。
见他要走,岳氏心中瞬间就松了口气。
她也起身相送:“侯爷也早些歇息,万别累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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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彻底失了宠,邵氏自己倒没太在意,顾明芍却明显减少了再往衔香院来的次数。
偶一两回过来坐坐,也是明显不如从前上心了。
邵氏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看得出来。
从前就知道这丫头自私,但自私没自私在她这个当娘的身上,也就无所谓。如今这段时间,经历过这么多事后,自己也真切感受到了她的自私,邵氏才知道这个女儿到底有多凉薄。
见她过来,不免也讥笑道:“大姑娘如今攀上了高枝儿,怎还记得我这里的小庙?”最近岳氏出门带了顾明芍一次,这事自然有人来告诉邵氏。
顾明芍不会听不出自己阿娘语气中对她的讥讽之意,但她心里对阿娘又何尝没有埋怨呢?
如果阿娘能早些听她的话,主动向爹爹服软,又怎会有如今失宠的局面?
现在人已经被抬进门来了,爹爹日日歇在她那儿,她有孕是迟早之事。
到时候生出的是丫头还好,若是个小子,威胁的可是哥哥的地位。
阿娘自诩聪明,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阿娘和爹爹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十年的感情了,难道还抵不过人家一个月不到的感情吗?其实只要娘愿意,主动去讨好爹爹,爹爹肯定会再顾惜娘的。就算不能回到从前,也绝对不会是今日之局面。”
“可娘就为了哥哥的事,竟同爹爹吵成这样。娘一心为哥哥打算,都不为女儿考虑了吗?”
“女儿本就在这个家里举步维艰,娘若再不得宠,女儿的日子可就更艰难了。女儿知道,女儿跟着夫人出门,娘心中不快活,可娘若是能为女儿谋定了广阳侯府的亲事的话,女儿又何必巴巴跟着那边去呢?”
“那岳氏说得好听是为女儿相看,可引到跟前来的那些郎君,照徐三哥哥比差得远了!”顾明芍语气间,不免带着些抱怨。
她知道那岳琳琅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但原以为她这么做是故意笼络芍儿,以离间她们母女的感情。现在才知道,原是想随便给女儿定一门亲事,将她打发了。
“你若听我的,能沉得住气,你就再等等。等到你哥哥秋闱高中,或是得封世子了,到时候你身份自然跟着水涨船高,那时候再议亲自然比现在容易。”
“阿娘说得简单,可哪有那么容易!”为了为哥哥请封世子一事,爹娘已然闹得不可开交,顾明芍实在不敢再抱有什么奢望。
何况,科举是那么容易考的?娘就怎能确定,哥哥今年秋闱一定能榜上有名呢?
若他一时半会儿考不中举,也封不了世子,难道她还得一直等着吗?
很显然,顾明芍如今已不再信自己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