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呈砚当晚自然是歇在了白鹭院,次日是上朝日,顾呈砚一早就去上朝了。
临走前交代柳氏:“夫人温柔和善,性情不错,她会多番照拂你的。”犹豫了一下,顾呈砚还是提了邵氏,“府上还有一房姨娘,邵氏。邵氏承宠多年,难免有些骄纵。今日去夫人那里请安,你若遇到她的话,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必往心里去。”
柳氏从一个下堂弃妇,到如今的侯门妾室,这已经是她不敢想的泼天富贵,又怎会再去同别人争什么呢?
只要身边的这个男人,能分得她些宠爱,不至于令她在侯府里日子过得太艰难,她便心满意足了。
所以柳氏道:“侯爷的话,妾记在心里了。”
柳氏的话不多,始终都温温柔柔的,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顾呈砚对她自然没有对邵氏那般情根深种,没有和邵氏的那么多羁绊。
但无疑,这些日子他这么累,这么心烦意乱,是有她在身边陪着、伴着,他才感觉到日子是甜的、温馨的,是还有盼头的。
他喜欢她的贴心,喜欢她的乖顺。喜欢她,他去了就好好侍奉,不去时也不会抱怨的妥帖。
当然,他也很同情她的过往,很怜惜她这个人。
这么多因素夹杂在一起,就算顾呈砚对她感情并不深厚,但也不妨碍他愿意宠着她、愿意给她名分,愿意对她好、为她的未来作打算。
“你乖乖的,我忙好衙门的事就回来。”他握了握她手,望着眼前美人面,他也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之前那阵子太过心烦意乱,每每下了值也不想回家。如今家里有这样的佳人等候,顾呈砚已经想好一会儿去衙门里点个卯,如果衙门里没什么事的话,他就先回来了。
柳氏一路送他到门口,直到扶着门框见他走远了,这才折身回屋。
“请姨娘更衣。”丫鬟都是侯府里的,对她倒也十分客气。
柳氏苦惯了,现在得这样的尊重,她有些受宠若惊。
“我、我自己来就好。”柳氏还不习惯被人伺候。
但丫鬟却说:“姨娘是主,奴婢们是仆,仆伺候主是应该的。姨娘快快更衣,一会儿还要去夫人那里请安呢。”
如此,柳氏才勉强站过去,任丫鬟们为自己穿衣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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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堂内,顾明棠正陪母亲吃早饭。
岳氏打发去衔香院的人回来了,岳氏瞧见后搁下了筷箸。
“邵姨娘那边怎么说?”岳氏一边问,一边朝身旁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会意,立刻端了漱口和洗手的水到岳氏跟前来。
岳氏一边漱口,一边就听丫鬟说:“奴婢去了,也把夫人说的话送到。但邵姨娘说,她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今日怕是不能过来了。”
邵氏平时因有顾呈砚这个家主的宠,所以她一直都是被免了来岳氏这个主母跟前晨昏定省的。
没事的时候,岳氏自然也不会找她。今日是有事,岳氏这才派了人过去知会一声。
不来就不来,岳氏也不强求。
不来还更好,省得来了后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她瞧了还头疼。
所以,岳氏漱完口,又洗了手后,道:“不来就算了。”见女儿也吃好了,母女二人便一道往外厅去。
没一会儿功夫,新纳的姨娘便过来请安敬茶了。
虽然一直知道这柳氏是祖母老人家安排的人,但今日却是顾明棠第一次见柳氏。
昨儿柳氏初进门,她身为侯府小姐,自然没出来相见。
这柳氏论姿色,自然是比不得母亲的。和那邵氏比嘛……则是各有千秋。
邵氏身上有书卷气,看着有些清冷的高贵,也很精明。这柳氏不似邵氏那般活泛,人更钝些,看着淳朴,也有点笨笨的,挺老实的。
打量完柳氏,顾明棠朝母亲望过去。
见她神色态度一应都还好,顾明棠心里自然也更松了口气。
毕竟是夫妻,曾经也是深深爱过的,顾明棠就怕母亲还对父亲有余情在。只要还有感情,不管柳氏如何,都会伤到母亲。
但看来,是她多虑了。
岳氏对柳氏挺和善的,吃了她敬来的茶后,也没为难,给了她个玉镯子当见面礼后,就让她坐下说话了。
“今日吃了你的茶,便是认了你的身份。往后,你就好好在这侯府里生活下去,也别怕什么了。若下面的人欺负你,或是伺候得不贴心,你只管来找我。有缺什么短什么,也只管来找我要。”
听着这些关怀,柳氏心里一阵感动。
她立刻又站起来回岳氏话:“身边伺候的人都很好,很妥帖。一应吃的穿的也都好,那么多好衣裳,都是妾从前见都没见过的。”
岳氏说:“你如今是侯府的姨娘,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笑了笑,又道,“我管你们也不严,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邵姨娘平日不必日日过来晨昏定省,你也一样。只要你能好好侍奉家主,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就算是帮我分担了。”
柳氏把岳氏这个主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了心中,她会照她说的去做。
“妾都听夫人的,唯夫人命是从。”柳氏乖顺的应下。
岳氏也没有留柳氏太久,见该说的已说,就让她回白鹭院去了。
待柳氏离开后,岳氏才对女儿说:“你觉得柳姨娘这个人如何?我瞧着,是觉得她挺老实本分的。”
顾明棠目前也看不出来什么,人的野心和心里的想法,都是可以遮掩起来的。只有相处得久了,才能真正了解到一个人。
而这个柳姨娘,前世从未出现过,所以,她不好过早的判断她的为人。
但既是祖母老人家觅来的,她自然还是放心。
所以,在母亲跟前,顾明棠也放松道:“她是祖母找来的,想是不错,至少是可以拿捏得住的,不怕她之后生了别的心思,从而脱离掌控。”
这个柳氏倒不足为惧,她只是普通平民一个。就算其前夫再凶恶,可比起侯府来,不过也只是坊间的一个普通百姓。
若拿捏不住,祖母老人家也不会招惹这样的麻烦。
柳氏的事不必担心,只要好吃好喝的养她在侯府,她会听话的。
顾明棠现在担心的还是邵氏那边。
倒不是说,怕邵氏再次复宠,重得父亲的心,而是担心她背后的邵家。
算着时间,要不得多久,天子大赦的旨意就要公示天下了。
到时候有起复后的邵家撑腰,纵然邵姨娘已经彻底在父亲跟前失宠,再争不过柳氏,那也将是极难对付的存在。
到时候,就算祖母和侯府可以不顾邵氏,也不能不考虑她背后的邵家。
就像前世一样,祖母再厌恶邵姨娘,最后不也在多方考量后,同意了父亲扶正了邵姨娘么?
对祖母和侯府来说,邵姨娘不必放于心上,可她背后的邵家却是不能。
尤其如今,宁安侯府式微,早不复当年伯父在时的盛况了。
但顾明棠也在极力争取时间,从大赦的消息昭告天下,到邵家真正抵达上京,这其中是有一段时间的,是可以做很多事的。何况,如今圣上还没大赦。
但顾明棠也怕到时候大赦的消息传来时,母亲会受不了,所以这会儿,顾明棠也适时的在给母亲暗示。
“柳姨娘是祖母选的人,肯定是不会有错的。娘,可就算如此,咱们也不算是高枕无忧了。”顾明棠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模样,“如今朝局动荡,圣心难测,将来的事谁也不好说。女儿记得,当年的邵家是因说错一句话触怒了圣颜,这才被圣上下命举家流放的?”
“万一将来新帝登基,觉得邵家之过不至于有这样的惩罚,又赦免了邵家,将其召回京中呢?”
“所以,邵氏母子还是最难对付的存在,对他们,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岳氏可想不到这么长远,她只想到,若是易哥儿找不回来,日后整个侯府就是大公子的。可想不到,邵家既已被抄家流放,但还能有再回来的一日。
听女儿这样说,岳氏愣住了。
顾明棠提前和母亲说这些,是为给她提个醒,让其心里有个准备,提前知道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不至于之后这个消息传到她耳边时,她因毫无准备,一时承受不得。
但若母亲因此而提前有了心理负担,这可绝不是顾明棠想要的。
所以,见母亲这般反应,顾明棠又立刻道:“女儿只是这样猜,我们要多做些准备。凡事要想得坏一些,这样才不至于坐以待毙。”
前世的这个时候,顾明棠顾明芍姐妹二人的婚事已经定下。因上辈子没有顾明棠对徐霁的成见,所以两家相看了之后,就把他们的亲事给定下了。
顾明棠定下徐家后,顾明芍也随即定下了章家。
而这辈子,因很多事改变了,所以她和徐霁之事一直迟迟没有结果。她和徐霁没定下,所以,一直都盯着徐霁的顾明芍,自然也就还没定下章家。
顾明棠不知道顾明芍这辈子将会嫁给谁,但却知道,她现在定下的亲事,肯定没有邵家起复后再定下的亲事好。
既姐妹二人早已决裂,顾明芍又害她多回,顾明棠肯定不可能再巴着顾明芍好。
平心而论,她不希望顾明芍高嫁。就算这辈子她不能定个比章家门第低的,那最多也只能是章家那样的。
所以,顾明棠思忖着便跟母亲说:“大公子和大姑娘亲事,或可早早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