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薄明的曙色映亮千重宫阙,小皇子赵翊行迎来了出生的第三日。
侍奉的乳母替他洗沐后,便抱到了福宁宫帝后的寝殿。
赵君珩亲眼目睹了蓁蓁分娩之苦,如何再忍心她经受哺乳之苦,本就命内侍省为小皇子寻了好几个乳母。
然,耐不过蓁蓁自己想哺育。
玉玺龙袱中的小家伙白白胖胖的,眉清目秀,透着一股灵气,煞是招人喜欢。
他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最后定定地瞧着母亲,下一瞬,竟咯咯笑开了。
“行哥儿,好乖。”蓁蓁看得心都要融化了,当即解了衣衫,喂他。
本能使然,小家伙趴在她胸前,铆劲儿吃。
蓁蓁食指戳戳他鼓起的面颊,只觉好玩得不得了。她回眸,本想让赵君珩一起看,却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行哥儿的小嘴。
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她玉靥一红,赶忙用衣衫遮住小家伙的脑袋,嗔道:“不许看!”
坐在一旁的赵君珩不禁失笑,想解释,但又觉解释不清,索性作罢。
他讪讪地起身,转出折屏,再看下去,小妻子怕是要打人了。
也不是怕挨揍,而是怕她闹起来扯痛伤口,他会心疼。
在寝房外踱了一圈,忽听里面传来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
他心头一紧,又转过足尖,走了回去。
乳母已经从蓁蓁手里抱回了行哥儿,轻声细哄着。
“怎么了?”赵君珩拧眉问道。
乳母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战战兢兢地道:“回禀陛下,娘娘母乳不通畅,小皇子吃不饱便哭了。”
赵君珩凝睇眼小脸涨红的蓁蓁,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毕竟这段时日,御医给他普及了不少“常识”。
行哥儿还在哭,他不耐地对乳母挥手道:“退下去吧。”
乳母忙抱着行哥儿却行退下。
一时,寝房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人。
赵君珩在龙榻边沿坐下,别有深意的目光在蓁蓁松垮的寝衣上打了个转,“蓁蓁...”
“嗯?”蓁蓁下意识地双手环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我帮你?”
“...”
一激动,前襟竟被洇湿了一片。蓁蓁低眸看了眼,羞耻感瞬间袭来。
不是,方才喂娃的时候没有,现下又...顿觉有点没眼看身旁的男人。
“我帮你更衣?”
蓁蓁一愣,“你刚刚是说要帮我更衣吗?”
该否认的,但赵君珩怕说清楚了,反而惹得她不高兴,于是,微扬眉梢:“不然呢?”
蓁蓁又羞又窘地看着男人走去熏笼前,取了一套干净的寝衣折回来。
对上他带着三分玩味,三分戏谑的目光,她飞快地抢过寝衣,放下了半幅龙帐,阻隔了他的视线。
怎料,她刚褪下脏衣,拾起枕畔的锦帕擦拭了下,身后的龙帐就被一只大手拂开了。
“啊!”
在蓁蓁又娇又恼的惊呼声中,皇帝陛下沉湎于“助人”之事,无法自拔。
金灿灿的日光透过菱花格子窗照进寝殿,暖洋洋的,折射出无数光芒。
赵君珩自折屏后转出,自己斟了一盏温茶,涤去舌尖的甜腻。
而后又倒了一盏,绕过折屏。
只见小妻子整个儿小乌龟似的蒙在锦衾里,一副被欺负得很惨的模样。
他失笑地坐下来,扯了扯锦衾,没动静。
“害羞?”
锦衾下的“小乌龟”,一动不动。
赵君珩垂眸凝视了会儿,怕她闷坏了,特意使了点劲,把衾沿往下拉了几寸。
小妻子瞪着一双滚圆的杏眼看他,香腮染赤,比喝醉了酒还要可爱。
“都不知吃过多少回,还羞?”
听听这话,可有半分节操?蓁蓁嗔他一眼,在心里拔出四十米的大刀!
拔呀拔,拔呀拔...
上半身被一只大手扶了起来,紧接着,茶盏凑到了唇边,“都喊得口渴了吧,喝点水。”
“咳...”呛了呛,蓁蓁一下就被激出了小脾气。但她不能动,一动恶露就会袭击她。
于是,她朝他勾勾手指。
赵君珩轻挑眉梢,微微前倾身躯,靠近了些。
蓁蓁慧黠一笑,食指沾了点儿茶水,往他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写下了一个“色”字。
大理寺有种刑罚,名曰“黥刑”,便是在犯人的脸上刺字,而后涂以墨炭,表示犯罪的标志。
此等“大逆不道”之举,换作他人做,定是要人头落地的。
然,蓁蓁是宠后。皇帝陛下非但不以为忤,甚至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谢皇后赐字,朕必牢记之,笃行之。”
“...”
她是这个意思吗?皇帝陛下的想法果然清奇,与众不同!
*
蓁蓁出了月子后,国公府里也传出了喜讯,章夕瑶为墨筠顺利诞下了女儿,取名墨璃,期盼她像琉璃般纯洁美好,自然也有“莫离”之意。
蓁蓁和赵君珩自是赐下数不胜数的珠宝,毕竟谁不喜爱粉雕玉啄的女娃娃呀!
新年伊始,墨筠带着女儿进宫谢恩。
蓁蓁抱着小侄女,简直爱不释手。粉润的小脸,胖胖的,翘起的鼻头和红嘟嘟的小嘴儿,就像一个注满汁水的小香瓜,每一样都长在她的心巴上。
惹得她也想生个女儿!
可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御书房,太医局的太医令程澈正跪在龙案前为皇帝陛下诊平安脉。
“陛下脉象强劲,龙体十分康健。”
赵君珩收回右手,淡淡地问:“皇后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程澈一点就透,拱手回道:“回禀陛下,娘娘凤体也已恢复如初,随时随地能承宠。”
赵君珩深眸凝向跪在地上的人,随时随地?还真敢说!
“朕要你配出对身体无害的避子药,若能在三日内献上,朕必重重有赏。”
程澈内心暗喜。
早知陛下宠爱皇后,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不可能令其接连经受生育之苦。
遂他颇有先见之明地,早已暗中琢磨起了避子药的药方,为的就是有今日!
方才被召至御书房时,他就把倾尽了毕生绝学研制出来的避子药,一并带了过来。
当即从药箱中取出白瓷罐,双手捧上:“陛下,这是微臣近半年来钻研出的避子药,无色无味,对娘娘的凤体也不会有半点损害。”
话落,正等着皇帝夸赞厚赏。
未料,等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御书房的地龙烧得远没有福宁宫的旺,程澈跪在地毡上,不禁瑟瑟发抖,是怕的,也是冻的。
“未雨绸缪是好事,但别努力错了方向。”
“微臣惶恐。”
“避子药是朕要吃。”是药三分毒,他怎舍得蓁蓁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