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后,大颂终于实现了大一统。
于是,便有臣子提出,完成太祖皇帝的遗愿,迁都西京洛阳。
“陛下,微臣认为,洛阳东有虎牢关,西有函谷关,有险可守,乃为子孙长久之计。”
“陛下,微臣附议。西迁洛阳,可据山河之胜而去冗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也。”
听着这些慷慨陈词,赵君珩未置一词,只面无表情地扫了扫那几个跪伏在下,雪鬓霜鬟的老臣子。
御书房内,一时气氛隐隐僵滞。
忽地,随安自菱花格子门外,匆匆走了进来,压低声音禀告道:“陛下,雪芽姑娘来禀报,皇后娘娘在会宁殿,对着方大人哭得不像样呢。”
话音未落,只见龙案上白纸翻飞,随安再抬头,已不见皇帝的踪影。
愣了愣,就听一旁小内侍扬声喊道:“陛下摆驾会宁殿。”
随安狠狠白了他一眼,“陛下都不见人影了,还摆驾!能不能长点心啊!”
说罢,也不管跪了一地的老臣子,急匆匆地追出去。
会宁殿,春光明媚。
攒尖八角凉亭里,方晏清正神色大乱,不知所措地安抚着泣不成声的蓁蓁。
“皇后,娘娘啊,你能不能别哭了?一会儿皇帝来了,我这脑袋可真保不住啦!”
蓁蓁抽噎着道:“谁,谁叫你要辞官的!”
方晏清无奈:“这不是瑶瑶她不愿出山么!”
正说着,金二娘提着裙摆,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顾不得行礼,上来就是拎方晏清的耳朵。
“你个臭小子,娘费了多少心思与精力才培养你高中,当上这大理寺最大的官!你现在敢说辞官!你对得起老娘我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对得起陛下对你的厚爱吗?”
一顿噼里啪啦,骂得方晏清连连求饶。
蓁蓁哭得更凶了,“裴瑶姐姐为何不来汴京啊?”
金二娘一听,更是气炸了!
“好啊,你原是为了裴瑶那个丫头!这汴京城多少名门闺女,难道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吗?你耳朵长粪桶上了?不听我的话,非要娶裴瑶,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方晏清挣开母亲,没好气地道:“这儿是皇宫,娘你这般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金二娘恨得牙痒痒,还要去追,“臭小子,甭说是皇宫,就算你逃到天边,也是我的儿子!我不许你娶裴瑶!”
“我!偏!要!娶!”
“看我不打死你!”金二娘抄起紫檀案几上的如意,拔足就要去捶方晏清。
蓁蓁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别打啦!别打啦!你们别打啦!”
赵君珩和金氏赶到会宁殿,看到的就是这么乱糟糟的一幕。
“都给朕住手!”一声厉喝,如淬了冰渣子似的掷出。
众人闻声,蓦然僵住。
赵君珩疾步走上去,将蓁蓁搂进怀里,带离是非之地,“何故如此吵闹?还有没有点规矩!”
方晏清等人立时跪下请罪:“陛下恕罪。”
蓁蓁揪着赵君珩的衣袂,眼泪还在吧嗒吧嗒落下来,一颗紧接着一颗砸在他的手背上,“陛下,你不要生气...”
赵君珩扯下她腰间的帕子给她擦泪,心疼得要命。“我没生气,你莫哭了。到底发生何事了?”
蓁蓁吸了吸鼻子,语无伦次地:“方大哥要辞官,我一听就控制不住地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仔细想想,这根本没什么好哭的。
赵君珩凝睇着她,目光不觉深沉。
近几日,蓁蓁实在反常极了。尤其是行鱼水之时,眼泪根本停不下来了。
他承认,一开始,的确有点享受那种暗戳戳的征服感。然几日下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本不是这么娇气的女子。
沉思了沉思,他对赶过来的随安道:“传御医!”
以为蓁蓁受伤了,随安吓了一跳,凛然道:“喏!”
眄了眼跪在地上的几人,赵君珩冷冷地道:“都起来。”然后,搀着蓁蓁在亭子里的坐垫上坐下来。
青芽忙捧了温茶伺候:“娘娘,喝口茶缓缓吧。”
蓁蓁深吸了口气,接过来,抿了好几口,总算缓和不少。
回眸却见赵君珩凝视她的目光,非常的怪异,“这么盯着我作甚?”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赵君珩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握住她的手,手心起了些粘腻。
他与蓁蓁圆房将近三月,时日虽不长,但不可谓不频繁。
加之,她素来是吃不胖的体质,近日却莫名胖了些...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含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颤意:“蓁蓁,你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蓁蓁杏眼微微瞠大,跟着紧张起来,“我...我小日子...好像迟了...”
她月事一向很准的,这些日子,与他胡乱厮混,都让她忘了这事。
“乖乖,我不会是...”难怪总是莫名其妙地哭,她明明很坚强一个人呐!
“我知道。”赵君珩指尖叩进她指缝,与她十指紧握。
便在这时,太医局的御医拎着药箱小步跑了过来。
赵君珩抬手免了他的礼,“快给皇后看看。”
“微臣遵旨。”御医取出青玉脉枕,请蓁蓁把手放上去,又盖上一方锦帕,才开始诊脉。
半晌,御医稽首,肯定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脉象如盘走珠,应指圆滑,确定是喜脉无疑!约莫一月了。”
话落,金氏等人以及服侍在侧的宫人们纷纷跪下,恭贺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入夜,蓁蓁躺在寝榻上,既欣喜又期待地抚摸着平坦的小腹。
“好神奇哦,这里竟然已经有了我和你的娃娃...”
她笑吟吟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却见他的表情有点微妙,“怎么了,你不想要娃娃吗?”
赵君珩掩去眸中的担忧之色,低低地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嗯?”蓁蓁疑惑地揪起两条黛眉,“担心什么?”
赵君珩握住她手,轻轻捏着,“这可是件苦差事。”
还有,他没忘记,杜浅浅就是在生产时被郑氏直接剖腹杀死的。
很可笑,明明他先前杀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现在想到杜浅浅被剖腹取子,竟会觉得心悸。
蓁蓁不知身旁男人的内心戏如此丰富,她素来是乐观的性子。
她微微撑起身子,趴在他的胸膛,拧着细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喜欢你,能和你一起生娃娃,于我而言,是件很幸福的事呀!”
俏语娇声,总能轻易抚慰人心。
赵君珩眉目舒展,温柔地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