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珩总算退烧了。
蓁蓁趴在寝榻,看着他苍白的俊靥,心想:
不管是传记里的战神,还是印象中的夫君,他从来都是风清朗朗、耸壑轩昂的,从没像此刻这般病恹恹的。
一时,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泪水“吧嗒吧嗒”地滚下玉颊,怎么也止不住。
许是听到了她可怜的抽噎声,男人徐徐睁开了眸。
“小哭包,莫哭了...”
声音异常虚弱。
以为是梦,蓁蓁怔住了,一动不敢动。
见小妻子还在兀自傻傻流泪,赵君珩闷咳了声,抬手想要替她抹泪。
却被她快速握住了手,按在颊畔:“王爷,你终于醒了...呜呜...我还以为你会...”
怎么哭得更凶了。
头一次见她哭成这副伤心模样,赵君珩又感动又怜惜,还有点不知所措。
顿了顿,他嘶哑道:“上来,我抱抱你。”
蓁蓁抽噎了下,执拗地摇头:“不要,你会扯痛伤口的。”
赵君珩指腹轻轻抹去她面颊上的泪珠,淡笑道:“不会,抱着你,好得快些。”
“我又不是药!”蓁蓁嘟囔了句,终是没忍心拒绝他。
怕身上厚重的外衣磨疼他,她索性褪了绣帔与锦裙,只着单薄的豆蔻紫底裙,爬进了寝榻里侧。
赵君珩全身绑着绷带,没有穿上衣,侧身抱蓁蓁的时候,胸口几处伤口微微崩开,几点殷红渗了出来。
可他毫不在意,软香的小妻子搂在怀里,这是自扬州分别后,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春日般的温暖。
闭上眼,他用心感受着将心爱之人锁入怀里的满足,连头皮都酥酥麻麻的。
可蓁蓁就没他这么淡定了,她吓得想要起身去唤衡逍遥,但又怕自己一动,更加扯裂他的伤口。
于是,愈发不敢用一点儿力气。
“你流血了,我去喊衡伯伯来给你看看。”
“莫去,眼下我只想抱着你。”
赵君珩固执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生怕这是场一触即破的梦境。
蓁蓁心底不由一软,赵君珩深深款款的语气,让人沉溺、眷恋,且见那绷带上的血珠似乎停止了漫溢,终是点了点头,“且依着你吧。”
说着,一双柔荑小心翼翼地环上他的腰,轻轻地回抱住他。
地龙烧得很旺,温暖如春,隔绝了外面的冰天雪地。
罗帐内,一片温馨旖旎。
两人紧紧相贴着,不分彼此。
蓦地,下巴一湿,赵君珩微睁眸,入目的是女子颤如蝉翼的浓密睫羽。
蓁蓁在亲吻他的下巴。
她的睫毛在颤动,唇齿在颤动,甚至连娇小的纤躯也在颤动。
仿佛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蓁蓁,亲我的唇。”
他低下了点,主动凑上去,缱绻的桃花眸中满是期待。
蓁蓁光润白腻的肌肤上渗出一片娇红,跟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似的。
她蜻蜓点水般地在那色淡如水的唇上亲了亲。
赵君珩情动难抑,立即捧住她的娇靥,意图加深这个亲吻,但蓁蓁却没有如他的愿。
她反握住他的手,嗔了不知餍足的男人一眼:“当心又扯伤了。”
赵君珩实在欢喜她,控制不住地在她雪白腕子上轻轻咬了口,才肯罢休。
蓁蓁眼波盈盈地睨他一眼,坐起来替他检查伤口。
伤口虽不在流血,却随时有崩开的可能。
她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胸膛、腰腹、大腿,泪意凶猛袭来。
伤口太多太多了…
“疼吗?”
赵君珩嘶哑地道:“不疼。”
蓁蓁不信,都快被打成筛子了,怎么可能不疼。
她既心疼,又愤怒,恨不得在那些辽人身上也打上千百枚铁弹!
热雾迅速盈满眸眶,紧接着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落在赵君珩的绷带上,渐渐渗进去,留下点点湿痕。
察觉到平躺的男人要坐起抱她,蓁蓁轻轻摁住他肩,“别动,我来抱你。”
她侧躺下来,将脸埋在了他的脖颈间。
她一直知道赵君珩对自己的情意,但当真没想到在生死攸关之时,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
蓁蓁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爱意与谢意。但又想,赵君珩素来是个务实派,与其说得天花乱坠,不如...
红唇在他脖颈上贴了贴,而后宛如小猫咪似的在他怀里蜷缩成了一团。
赵君珩睁眸睇了她一眼,很快又合上。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秀发,似有若无地来回轻抚。
蓁蓁不禁发出满足的喟叹。
*
所有人都以为赵君珩至少要躺上三个月,才能恢复健康。
不想,五日后,他竟可以下床走动了。
一开始,众人都不信,但见蓁蓁脸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灿烂,时不时还会哼上两句,不禁暗暗佩服起辽王的“纯阳之物”。
衡逍遥戏谑道:“看来,老夫以后要改卖鹿血了。”
蓁蓁端着一碗药膳,转出膳厅,听到衡这话,不禁抿嘴一笑:“衡伯伯哪里去找那些极阳的药材喂鹿呀,又想骗人了啊?”
衡逍遥失笑:“老夫何时骗人了?”
蓁蓁美目一转,忽地想起新门瓦子的事情,便问道:“你那行当赚钱不少,为何又在新门瓦子里作扒手呢?”
衡逍遥拈须道:“这不是...汴京人不好骗嘛,老夫偶尔也得干干‘劫富济贫’的狭义之事。”
“噗嗤!”
“哎,你这丫头笑甚?”
“我还是头一次听人把偷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江湖上的事,能叫偷吗?就是‘劫富济贫’。”
“不与你贫嘴了,我要去照顾王爷了。”
蓁蓁推开门,只见赵君珩躺在铺着猩红软毯的美人榻上,穿着一袭雪色寝衣,墨发倾垂,唇红齿白。
襟口微微敞着,露出白皙的肌肤,上面的伤口已经结痂,显得不那么触目惊心。
“怎地不在榻上躺着,下来作甚?”
蓁蓁疾步走过去,将药膳放在案几上,便要取去锦袍给他披上。
“刚香炉里的沉檀烧光了,我下来加了点,还放了些你喜欢的青山茉莉。”赵君珩声音仍然沙哑。
蓁蓁将锦袍拢在他身上,“天寒地冻的,小心感染风寒,别拿自己的身子当儿戏!”
赵君珩握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唇角微勾:“别担心,我不冷。”
蓁蓁仔细端详他的脸色,俊美无俦的面庞虽仍显苍白,但已恢复本来的温润,甚至隐隐有股湛然的神色。
那双桃花眸子更是深邃得如同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这哪里是大病初愈,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回娘胎重新打造了一番呢。
蓁蓁看得心下一松,“但也不能只穿一件寝衣,眼下你身子不似从前了,很容易受寒的。”
赵君珩自然知道小妻子指的是他武功全废的事情。他眸光微闪,将她手轻轻往腰腹带去。
蓁蓁摸到一大片汗水:“怎地出了这么多虚汗?”
听得“虚”字,赵君珩无奈失笑,喉头一动,索性顺着她道:
“这几日喝得都是纯阳之药,怎能不热?衣裳都湿了,穿着更容易受寒,你帮我脱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