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赵君珩把蓁蓁护得更牢了。
手中的玄武剑亦是寒芒骤闪,所到之处,火铳的铁弹瞬间在空气中爆裂。
须臾,剑芒又化为细网,将源源不断地铁弹兜住,在一道幻影闪动与暴喝声中,电光石火般地射向四周。
顷刻之间,哀嚎四起,前排火铳手瞬间倒飞回去。
耶律泰与萧旭亦抵挡不住这强大的内力,踉跄着倒跃回安全地带。
这时,脚下几乎是一片肉糜般的尸海。
两人胸口各挨了一剑,鲜血瀑布似的狂喷不止。
赵淑仪自耶律泰紧捂在腹部的手指缝中,见到了两道尺许长的伤口,浑身倏地一震,扑过去泣不成声:“不!不要再打了!大王,不要再打了!”
墨筠、黄宗羲、周琰皆身负重伤,以剑杵地,颤巍巍地摇晃着身躯。
死一样的寂静,弥漫在雪夜。
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雪地之上,鲜艳至极,宛如朵朵梅花绽放。
所有人都震慑住了,惊骇地呆望着眼前这残酷的一幕。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倾尽整个辽国顶尖火铳手的联手合击,竟然会沦落到如此惨不忍睹的地步。
并且,面对的还是身中寒冰掌的秦王!
这样的对手...还能算是人吗...?
蓁蓁双手扶住赵君珩,他的神态森冷严酷,似乎游刃有余,但挂在抿紧唇畔的一丝鲜血,异常的醒目。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有他身上的伤。
前胸、后背、大腿,全有被铁弹所伤的痕迹,鲜血自伤口中狂涌而出。
蓁蓁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王爷!王爷!”
“莫哭...”赵君珩沙哑地安抚,“我不会死。”顿了下,徐徐吁出一口气,“过来,让我靠着你。”
头一次,蓁蓁听他向自己示弱,心疼得似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热血汩汩。
她抿紧唇,小心翼翼地贴上去,让他手臂搭在她肩上。
泪水,掉得愈发汹涌了。
“莫哭了,我心疼。”
“呜呜,可我...控制不住啊!”
敌我双方依旧僵持着,谁也不愿先露怯。
耶律泰深知日后再无今夜这般好的机会除掉秦王,索性心一横,徒手撕下衣摆,胡乱绑住裂开的腰腹,从地上捡起一把长铳,喊道:“秦王已负重伤,众将士随孤王一起围攻上去,他必定撑不了多久!”
萧旭亦跟着止血,而后捏拳,无比激愤地:“众将士一起上,不用拼命,只管攻击秦王妃,迫使秦王奋力自卫,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倒下。”
“自作聪明!”赵君珩身躯猛地一挺,立即挥剑挡住飞来的铁弹。
冷焰倏燃,寒光骤扬,在尖锐的破风声中,耶律泰又被打了回去。
萧旭见状,愈加一阵紧似一阵地出招攻击,其余人也再次鼓起勇气围上去配合他。
片晌后,五十招过去,赵君珩明显感觉身体里的药力在减退,沉重的伤势与寒毒发作,令他身如刀绞。
冷峻的面容绷得前所未有的紧,然他不敢稍微有所松懈。
只因身后是他的妻子。
即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也不愿蓁蓁有丝毫损伤,宁愿用自己的肉躯去挡下来不及挥开的铁弹。
于是,他身上的铁弹更多了,伤口也更多了。
蓁蓁的心紧紧缩着,泪珠儿扑簌簌地滚下玉颊。
她能感受到他的孱弱,他几乎把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了她身上,可右手执剑的攻势仍不减犀利。
他在她耳畔喘气吁吁,呛咳带着血腥味,“再等会儿,云谏会来救你。”
蓁蓁不住地摇头。
她颤巍巍地举起短铳,隔着闪电般的剑芒,指向了萧旭。
但他身形闪得太快,根本瞄不准!
“嘭!嘭!嘭!”
北城楼的一角突然被几道猛烈无匹的火铳声打得轰然坠地。
众人以为地动,瞬间收住动作,蹙眉闻声望去。
只见门廊下,一道魁梧的身影自弥漫的硝烟中昂首挺胸而来。
那人形象邋遢,肩扛一把火炮似的火铳,那碗口大的铳口在雪夜里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蓁蓁凝眸一瞧,这人不就是火器房的老韩吗?!
他来做甚?!
耶律泰猛地从震惊中醒悟过来,许以重利:“老韩,你来得正是时候,给孤王打!打死了秦王,他日我辽军挥师南下,踏平大颂,孤王以长江为界,封你为南颂王。”
周琰与黄宗羲闻声,突然一怔。
而后,周琰猝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大爷的,韩小五,你何时做了卖国贼!”
蓁蓁震惊地看向周琰:“你们认识老韩?”
黄宗羲咳了声,回道:“小姐,他也是墨家家将,排行老五,叫韩奇正。”
蓁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称呼她为小姐,是因为他们都是墨家家将啊!
往韩奇正瞄了眼,她目光复杂地看向还欲再骂的周琰:“别叫了,他耳朵听不见了。”
话落,未料…
“大爷的,周老四,老子就是全家死光都不可能当卖国贼!”
一声暴喝,嘹亮如雷震。
紧接着,又是“嘭嘭嘭”的声音,铳口直直对准了辽兵。
辽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火力属实太猛,扫过之处,一片尸海。
这一顿猛射之后,远处马蹄声渐响,萧旭远远望去,只见火光冲天之下,旌旗翻滚,一群骑着骏马的黑衣人,披甲挂铳,疾速奔袭而来。
料是大颂的神机营。
情况不妙,他立即下令撤退,“撤,保护大王!”
只一瞬间,辽兵全部撤光。
在韩奇正等人的掩护下,蓁蓁扶起赵君珩,疾速冲出北宫门。
门外,果然是王云谏率领的神机营。
墨筠朝黑暗中唿哨一声,远处便传来绝影疾速奔驰的声响。
“王爷,我扶你上马。”蓁蓁欲侧过半边身子,然,那紧搭在她肩上的手臂缓缓垂了下来。
“王爷...?”
“王爷!”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