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珩能忍,蓁蓁不能忍。
她清丽的娇靥不见半丝笑容,活脱脱像是谁欠了她几条人命似的,开口的话也不再讲究:“死到临头还敢污蔑他人,真想喂坨‘野鸡屎’给他吃!”
闻言,赵君珩薄唇浅淡一勾。
被维护的滋味…还不错。
而夏玉竹听到此话,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道:“蓁蓁,你说什么野鸡屎呢?你何时改行养鸡了?”
蓁蓁嘴唇动了动,正欲解释,祭台忽然上传来一道清清脆脆的耳光声。
“啪!”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人目光纷纷转向祭台。
然后发现竟是素来温温婉婉的苏月苒,狠狠给了秦善一个耳刮子。
只见她美眸怒睁,背脊挺得笔直,声色俱厉地:“信口雌黄!秦王为保我大颂江山视死如归,立下赫赫战功,岂容尔等卖国贼空口白牙地污蔑。”
蓁蓁怎么也没想到苏月苒会突然出言维护赵君珩,她瞟向神色淡漠的男人,秀气的黛眉一挑。
赵君珩双肩微耸,表示自己很无辜。
蓁蓁轻嗤一声,继续向祭台看去。
只听苏月苒续道:“诸位兄弟,此人阴险狡诈,唯利是图,他的话大家千万不能当真。
建炎八年,家父苏延清率兵奉旨剿灭西夏,大军陷入危境之际,幸有秦王相助,才能得胜归来。
可这奸人,心生嫉妒,对家父处处排挤。家父深知奸太后宠幸他,为求自保,处处忍让相避。
然他见家父不为己用,便日夜谋划着要置家父于死地。
家父迫于形势,万般无奈,只能辞官,却被他的党羽群起而攻之。一贬再贬,最后竟贬为庶人,交由偏远县城的地方官看管。
家父料到这奸相绝不会放过自己,为保家人,最终不肯进食,活活将自己饿死了。”
苏月苒一声比一声凄楚,一声比一声愤怒,言毕,回身又给了秦善两个耳刮子,
“奸相,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为父亲、为顾兄报仇。”
苏月苒之父苏延清,生前为大颂立下无数战功,深受大颂百姓的爱戴。
此刻,听到苏月苒声泪俱下的控诉,纷纷举拳喝道:“杀了他!杀了他!”
秦善脸色骤变,惶恐四望,就在这慌乱中,意外地在人群中瞧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那眉眼之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凛然之威,似乎眼前便有千军万马,也会向他俯首听令。
他不是秦王,还能是谁?
顿时,他如见天神般地呐喊:“王爷,救救下官!王爷,救命呐!”
此话一出,苏月苒浑身一怔,忙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秦善趁机叫得更大声,“此等逆贼违法聚众,是要谋反啊!王爷,快将他们全部斩了,太后定会重重有赏!”
边说边欲站起,却被白锦容一掌重新拍回跪姿。
一时间,诸人顺着秦善的目光,齐齐望向赵君珩。
夏玉竹反应了反应,脑袋嗡嗡地:“蓁蓁...你家小相公是秦...秦王...?”
就是那个孤身屠城,灭了西夏的战神,秦王?
不是吧...?!
蓁蓁俏皮地对她吐了一下舌头,“糟糕,被你发现咯!”
夏玉竹一听,两眼盯着赵君珩,徐徐睁大,愈来愈大,大到不能再大,溜溜的滚圆,而后,往上一翻,便即晕倒。
若非苏月莹反应快将她接住,这一跤摔下去,可够呛!
“王爷,救命呐!”秦善龇牙咧嘴地叫嚷,声音凄厉,在寂静空旷的山洞内听来更加毛骨悚然。
赵君珩神色冷漠,连眼角都不带扫一下地,“救你…?本王没兴趣。”
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淋下,秦善几乎被恐惧淹没。
慌乱中,他不得不拿出保命符:“不,下官尚有一事要密告,王爷一定会感兴趣的。但求王爷救命,下官一定为王爷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蓁蓁大概猜到他的筹码便是老鸡精密室里的那道黄绢遗诏,不禁嘲讽道:“密告?秦大人是又要像十八年前密告墨家交通外邦一样,凭空捏造吗?”
秦善怔住,惶然的眼光转向说话的女子,脑中鬼使神差地想起十八年前,蔡进密报的一件诡异之事。
彼时,禁军将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尸身一一拉到院中清点,正欲送去乱葬岗时,却发现那襁褓中的女婴突然消失不见了。
为免太后降罪,他便命蔡进随意杀了个女婴冒充。
恍惚间,眼前的女子眉眼渐渐与墨武重合,最后竟变成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妖怪。
“啊!”秦善震骇怪叫一声,似卸了所有的精气神,喃喃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受死吧!”苏月苒利落地从靴筒中拔出匕首,语气铿锵,那眉间风华凛然,尽显凌冽果决。
刀刃寒光闪烁间,忽听得洞口靴声橐橐。
须臾,大批披挂的官兵瞬间涌了进来,堵住了唯一的出路——洞口!
每一个官兵身前皆支起一块盾牌,手持强弓,一排排的利箭瞄准了永平会诸人。
箭头在透过天井的阳光下,闪出蓝色的光芒,很显然是被喂了剧毒。
阵仗整饬完毕,洞口便有一人长笑进入:“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蓁蓁不禁皱眉,这声音她至死都不会忘记,正是大理寺的吴歧路。
他怎会在这里?
方才来大铜山时,她和赵君珩分明已经甩开了老鸡精派来盯梢的人。
就在蓁蓁纳罕之际,秦善双眼一亮,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挣开了白锦容的桎梏,没命地跑向洞口。
“吴大人,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啊——”
一道惨叫声如兽嗥般响起,旋又消敛在一蓬飞洒的血柱之中。
秦善低眸,看着插在自己喉咙里的利刃,以及汩汩涌出的鲜血,双眸霎时布满死亡的阴影。那五官更是因强烈的痛苦而扭曲着。
吴歧路冷笑:“秦相得罪了。”
“噗——”
一口鲜血突然自秦善口中激射而出,他一个字都没发出声,瞬间软垂落地。
苏月苒顿时惊窒得无法动弹,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祭台下,浑身上下都是血的年轻男子。
他满面是鲜血,几乎已叫人认不出他的原样。
“长青,你怎么会...?”
不等沈长青回答,吴歧路凶暴的双眸掠过赵君珩与蓁蓁,语调森冷,像是诅咒般地道:“沈长卿,太后有令,一个不留!”
蓁蓁猛地醒悟,那个叫沈长青的,是老鸡精的人!
定是他暗中向老鸡精传递消息,设下了这一招瓮中捉鳖!
老鸡精派赵君珩来剿永平会,实则是要把他们一锅都端了啊!
太太太太阴险了!
眼下还没寻到墨家遗将的消息,蓁蓁心急地看向赵君珩,“王爷...?”
赵君珩左手将她拢进怀里,右手已持着金乌软剑戒备,顾盼之间威严慑人。
祭台上,白锦容也拔出了腰间佩剑,高亢激昂地喊道:“诸位兄弟听令,跟着我一起杀了这帮狗官,冲出去!”
话落,诸人纷纷拔刀,口中不住高喊:“杀狗官,清君侧,平天下!”
声音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