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我觉得还不是时候。”
夏玉竹眸光微闪,不敢直视苏月莹那双英气逼人的凤眸。
苏月莹蹙眉:“那你觉得何时才是时候?”
夏玉竹揪着两侧垂绦,吞吞吐吐地:“嗯...再过几日吧,反正他们还要在扬州留一段时日呢。”
苏月莹打断道:“不能再等了。你应该知晓这次入会式上,白堂主也要来。你若能说服赵时序加入永平会,我便让姐姐做你们的引荐人。”
听得“白堂主”三字,夏玉竹脑中不禁浮现他那斯文儒雅的形貌,心中的天平也随之发生倾向。
“那...我试试看。”
*
明月别枝,巷口的柳树叶子已经掉光,空留光溜溜的枝条儿在夜风中萧索飘扬。
回宅的路上,蓁蓁从夏玉竹口中得知了苏月苒与章择端之间的爱恨纠葛。
原来,章择端乃前宰相章知晋之子,五岁能作诗,七岁能成文,小小年纪就名震汴京。
人人皆以为一个天才即将崛起,怎料他因父亲骤然去世,只得回故里扬州服丧守孝。
他生得相貌倜傥,又兼才华横溢,与苏月苒相识于而立之年,常是花前月下,饮酒作诗,纵古论今,引为知己。
前岁,在苏月苒的鼓励之下,他满怀信心地赴京赶考。
未料,朝中奸人当道,故意放出流言称,章择端之父章知晋名字中的“晋”字与进士的“进”字犯嫌名,便取消了他参加春闱的资格。
此等荒唐又离谱的罪名压下来,章择端自是愤慨不已。
于是,洋洋洒洒写下一篇《讳避》,激烈抨击当朝科举制度。
“今父名知晋,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乎?”
结果,自是被华丽丽地驱逐出京。
回到扬州后,他愤懑不已,欲寻苏月苒寻求安慰,不曾想心上人却闭门不见。
世态炎凉、人心冷漠。
章择端哀愤孤激之思日益加深,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亦变成了整日在瘦西湖畔作画的郁郁寡欢之人。
蓁蓁听后,唏嘘不已,暗想:那奸人必是最擅长咬文嚼字的蔡进无疑了!一代天骄竟落魄至斯,大颂朝堂简直是烂到根根上了!
行到赵宅门口,夏玉竹有意无意地瞥向赵君珩。
蓁蓁心知她有话要说,便让赵君珩先行进去。
“玉竹,你怎么了?”
夏玉竹捏紧指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直接问道:“呃...蓁蓁,你知道永平会么?”
她果然猜得没错!夏玉竹领他们去见苏月苒是别有目的的!
蓁蓁按捺住激动,佯装疑惑地:“永平会?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闻言,夏玉竹不禁暗舒一口气。
不知道便好办了。
她解释道:“永平会是青帮中的一个分派,宗旨便是要实现‘鱼米富庶,天下永平’的愿景。眼下,他们正在招募天下仁人志士入会,筹集善款,扶贫济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
生怕被夏玉竹看出异样,蓁蓁故作为难地道:“扶贫济困,自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只是捐助之事,我还需要与夫君商量。”
担心被商量黄了,夏玉竹抿抿唇,故意激道:“你不是说,家里的大事都是你做主的么?”
蓁蓁一愣,“额...可在我们家,银子的事情都算是小事。”应该是吧?
夏玉竹微瞠眼眸:“那大事是甚?”
蓁蓁两手一摊,笑道:“目前为止,好像还没碰上大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大事是甚。”
夏玉竹差点儿喷血,“那好吧,你们夫妻俩商量下吧,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嗯,好!”蓁蓁挥手与她作别。
回到寝房,蓁蓁发现服侍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房间里唯有赵君珩一人盘坐在罗汉床上,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什么。
他应是沐过了浴,穿着燕颌色绸缎寝衣。
这个颜色暗而不沉,十分素净雅致,愈发衬得他芝兰玉树。
忽而玩心大起,她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想吓他一跳,哪知甫靠近,额上便是一凉。
赵君珩拈着枚棋子摁在了她眉心。
“顽皮。”
“无趣!”蓁蓁挫败地往他身旁一屁股坐下,噘着红艳艳的小嘴儿娇嗔,“就不能让让我,假装被我吓一跳么?”
赵君珩轻笑,语气宠溺地:“那再来一次?”
“...”她又不傻!
小妻子气嘟嘟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可爱。赵君珩放下棋子,食指碰碰她翘起的红唇,俊美的面孔亦变得柔和下来。
“在外头说了甚?”
蓁蓁拉下他手,“你是不是早就知晓玉竹与永平会有关系?是以,一到扬州便带着我去见她?”
赵君珩右手肘支在矮几上,掌心支颐,微微颔首,
“夏玉竹一直想要加入永平会,只可惜无人愿作她的引荐人,我们便帮她一把。”
蓁蓁愈发疑惑,“怎么会?玉竹为何要加入永平会?”
赵君珩道:“夏家猪寨从龙王山迁到扬州之时,夏玉竹曾在途中不小心掉进了江中,是永平会天璇堂的堂主白锦容救了她。”
“那也没必要加入永平会吧?”蓁蓁咕哝道,忽地想到甚,略显激动地,“乖乖,玉竹不会是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吧?”
赵君珩称赞道:“聪明。为夫与有荣焉。”
蓁蓁愧不敢当:“其实,论聪明,你还是更胜一筹的...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答应玉竹,加入永平会!”
“此事不急。”
“为何?”蓁蓁询问地看他。
“想知道?”赵君珩揪揪她腰绦,“那你凑过来些。”
“作甚?”蓁蓁鹌鹑似的弹了下,故意坐远了些。
赵君珩失笑:“你怕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蓁蓁从他手里抽回腰绦,起身讪讪然:“但你会放火!”
说着,飞快朝湢浴奔去洗沐。
被言中,赵君珩跨下罗汉床的长腿顿时滞住。
罢了,不放火了。
烧她的同时,他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未几,湢浴传出“哗哗”水声。
赵君珩根本无法集中心思下棋,便起身行到床榻坐下,却发现那水声越发清晰起来。
他隐忍地闭目,脑中竟全是小妻子呼吸急促,娇喘吁吁的模样。
难熬...
又过得片晌,水声骤停。
他耳朵一动,徐徐展眸,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湢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