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包括蓁蓁在内,都被夏玉竹的话骇得心头突突直跳。
蓁蓁甚至在心里,默默给夏玉竹点了一根蜡。
然,预想中的盛怒并没有爆发,对面的男人默了默,眼里那抹淬厉瞬间不翼而飞。
他颇有底气地:“我跟着能给夫人撑场子。”
“撑场子?”夏玉竹发出一声哂笑,似乎觉得这三个字是天方夜谭。
蓁蓁赶忙截断她,“有什么不对吗?我夫君生得这般好看,带出去那绝对能撑场子呀。”
“你要说,靠脸撑场子的话...”夏玉竹上下打量男人一眼,“好像也说得过去!”
“走吧走吧。”蓁蓁赶忙拉她走在前面。
“蓁蓁,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家小相公那张脸,你可得看紧点!”
“不需要!”都不能行房,看紧个啥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事实上,还是很需要的!
这厢,三人走在扬州城里最繁华的东关街上。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姑娘差点儿撞上赵君珩。
那姑娘红着脸,目光大胆地,“公子,抱歉。”
“无妨。”赵君珩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便抬脚去追蓁蓁。
这时,蓁蓁和夏玉竹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看。
那姑娘没注意到赵君珩身旁靠上来两个女子,只管羞答答地搭讪:“听公子口音不像是扬州本地的,你是刚来扬州么?”
赵君珩足尖动了动,道:“在下是陪夫人来扬州省亲的。”
一句话,绝杀!
蓁蓁忍俊不禁。
三人继续前行,蓁蓁唇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下去。
“你还笑得出来?”夏玉竹不敢置信,“我就说吧,你家小相公长得这么出色,很容易让别人上来搭讪的!等哪天有别的女人进门,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蓁蓁摆摆手,自信地道:“我夫君是不会娶侧室的。”
她自己都没献出去呢,别的女人,没门儿!
夏玉竹轻笑,“不是不娶,是不敢吧?”
“哼哼...”蓁蓁扬扬眉,不置可否。
心道:不管赵君珩是当王爷还是皇帝,他若敢纳侧妃,她就一火铳崩了他!
夏玉竹瞥眼追上来,眸光宠溺的男人,心里的算盘打得愈发响了。
瘦西湖,乃扬州城里风景最是秀丽之地。初冬时节,湖畔的枫叶火红,犹如一幅五彩斑斓的锦屏,风光无限。
可是,夏玉竹带蓁蓁来瘦西湖并非是赏景。此行要去的是湖畔的潇湘馆,扬州城青楼之最。
“你娘平时管你管得很严,你一定没去过风月之地吧?”夏玉竹领着路,边走边问。
蓁蓁心笑:文绉绉的,什么风月之地,不就是青楼么,谁没去过!
“欸,你别笑。我可不是带你们去那些个下流之所。”夏玉竹急急自辩,“我今儿个是带你们去听听这扬州城里的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蓁蓁愈发好奇了。
夏玉竹解释道:“这潇湘馆里有位清倌,名叫苏月苒,不仅生得容色艳丽,歌舞才情更是独领风骚。唉,若非生活所迫,以她那孤高的脾性,也绝不会来屈意卖笑。”
“哦,怎么个孤高法呢?”蓁蓁好整以暇地问。
夏玉竹道:“任你有钱有势,有头有脸,她全以自己的喜好来挑客人。能得她青睐的,皆是高洁的文人雅士。”
蓁蓁促狭地扫向夏玉竹:“那请问,你何德何能,能得这位‘阳春白雪’的青睐?”
夏玉竹脸色微凝,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死丫头,就不准我找捉刀人么?”
捉到人,即为代人做文章之人。
闻言,蓁蓁眉尖微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下子也说不出个确切。
她和始终沉默的赵君珩交换个眼神,别有深意地道:“这么大费周章?那我倒要好好见见这个‘阳春白雪了’!”
三人抵达潇湘馆时,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
馆内传出一片丝竹欢笑之声,又夹杂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十分嘈杂。
夏玉竹领着两人穿过喧嚣的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香楼。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灵月阁”三字。
蓁蓁想,这里必是那位“阳春白雪”的香楼了。
如是想着,便见夏玉竹从衣衽中掏出拜帖,翻开来看了下。
蓁蓁斜斜一瞥,
只见帖子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关关雎鸡,在河之洲。
幼兆淑女,君子好球。
幼兆淑女,吾未求之。”
那个“鸡”字,还被夏玉竹画了个圈,打了个叉,又在上面写了个“鸭”字。
察觉到蓁蓁懵怔的目光,夏玉竹用肩膀碰了碰她的,小表情甚是嘚瑟:“我改的不错吧,这捉刀人一看就是个书呆子,没甚养猪养鸭的经验。这在河之洲的怎么可能是鸡,肯定是鸭啊!”
蓁蓁简直无言以对,尬笑道:“人才!”
夏玉竹从鼻子里哼了声,“那是,我们龙王山可不养闲人!”
真的,甚少有赵君珩破防的时候。听到夏玉竹的话,他唇角不受控制地搐了下,似乎忍得很辛苦。
“抽什么风!”夏玉竹不明所以地斜睨他一眼,而后将帖子递给了灵月阁的婢女。
须臾,婢女便回来了。
夏玉竹心里稳稳的,提起裙摆,举步便要进去,却被那婢女伸手拦下。
就连名帖也一并送了回来。
“姑娘抱歉,我们大小姐不见。”
“不见?”夏玉竹不敢置信,那诗可是苏月苒的亲妹妹,苏月莹写给她的。对方还拍胸脯保证,绝对能进灵月阁。
蓁蓁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玉竹,实在不行,要不就算了?”
夏玉竹抬手止她,“放心,我还有人!”说着,又问那婢女:“那你们二小姐呢?”
“二小姐出去了,还没回呢。”
一时间,夏玉竹尴尬得不知所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若说方才是隐隐觉得不对劲,蓁蓁眼下是真真觉得不对劲了,她直觉夏玉竹带他们来见苏月苒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真相不明朗之际,将计就计,不失为一种好法子。
于是,她伸手扯了扯身后男人的衣袖,“夫君,我想见‘阳春白雪’。”
赵君珩揉揉她发顶,语气宠溺:“夫人稍等片刻,为夫这就给你撑场子。”
说着,从衣袖中掏出拜帖,递给那婢女。
夏玉竹嗤之以鼻:“话别说得太满,人家苏小姐最不要看的就是你这种有钱人了。”
“夏小姐这话,在下便当作是褒奖了。”
男人诡谲地看过来,目光犀利,似能将人一眼望到底。
夏玉竹突然噎住。
见鬼!
她竟觉得蓁蓁这小相公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