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
有门。
铜铸,牢不可破。
借光亮,品端倪。
有孔,三个,对应三把钥匙。
如何开?
不知道。
但确信有门道。
仰脸向上,问丑姑子,可晓得开锁的法门?
丑姑子回以三字真言——知不道。
二狠子不敢胡乱试,于是仔细看钥匙。
不看不知道,一看好奇妙。
三把钥匙,看似无差别。
你细品,好好品。
分明粗细、长短,各不相同。
再细看门上三个孔洞,同样是大小不相同。
大胆尝试,小心拧动。
咯嘣……咯嘣嘣……
门当真打开了。
“小心有机关。”那六爷在上面提醒说。
二狠子没理会,认准了里面没有机关。说书人嘴里的话不可信,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机关。
二狠子大胆进到里面,环视一圈,傻了眼。
“爹呀,里面宝贝多不多?”索喇急不可待地从上面朝下面问。
二狠子回了一句:“自个儿进来看。”
索喇好听话,马上顺台阶到了下面。
“呀!这是嘛?!”索喇吃惊不小,眼珠子快要掉出眼眶。
那六爷与丑姑子相继到了下面,结果也都傻了眼。
巨大玻璃罩,里面挂龙袍。
除了龙袍,皇家器物样样俱全,一件不少。
嘛名堂?
难不成老妖尼一心想着当皇帝?
不能够吧?
小皇帝还在张园住着呢。
有小皇帝在一天,谁敢穿龙袍,谁就是大逆,即使小皇帝没法子收拾他,北洋那些个大佬们也得收拾了他。妈个巴子的,老子都没能穿龙袍,你王八蛋也敢穿!姥姥!
“是不是给住在张园的小皇帝置办的?”索喇问。
说实话,索喇倒真是巴不得小皇帝能够重坐龙椅,再造帝国。那样一来,他们这些八旗的遗老遗少们说不定就能平地一声雷,又能“摇”起来了。
“要真是给小皇帝置办的,那可真就是太好了。”索喇到底没能掩饰住心中所想,不由自主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闭嘴!瞎说嘛呢?不怕掉脑袋呀!”
那六爷尽管祖上也是八旗显贵,但他想的却跟索喇完全不一样。
他认为小皇帝既然已经离开了紫禁城,最好就不要再回去紫禁城。
紫禁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住在张园还能逍遥自在,回去了紫禁城,就甭指望再有逍遥自在的那一天了。
再说了,当皇帝有什么好,这也讲规矩,那也讲礼仪,远不如在市井当中做一个平凡人舒心愉快。
往更深处说,即使小皇帝想回紫禁城,那些北洋大佬又否同意他回去?听说前阵子关外的张大帅秘密到张园见了小皇帝,还给小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可当小皇帝问张大帅是否愿意帮着在关外龙兴之地重振祖宗基业时,张大帅立时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下茬。
为嘛?
张大帅不还是不敢把北洋那些个大佬们全给得罪了吗。
所以,这些“行头”不是给小皇帝置办的。小皇帝就算有这个心,也绝没有这个胆,他还不想死,他宁可做刘禅,也绝不做曹髦,活着比嘛都强,受点儿委屈不叫事,那六爷深知小皇帝看得比谁都明白。
“管他谁要当皇帝,老子只想要钱。”
索喇回归现实,忙着找钱,不再考虑谁到底想要当皇帝。
的确,甭管谁当皇帝,老百姓该过什么样的日子还得接着过什么样的日子,总不能谁当了皇帝,就不准老百姓吃锅巴菜、喝老豆腐了吧?
奈何索喇找了一溜够,愣是一个银元也没能找到,也就更别提找到金子银子了。
“妈的!”索喇气急败坏,跳脚骂街,恨自己来晚了一步,金银财宝全让别人拿走了。
丑姑子也倍感难受,原以为过了今晚就能变成富家婆。这下好了,甭当富家婆了,还接茬要饭吧。
“索喇,你傻呀?这些东西不都是镶金的,你好歹刮一些走,就够你吃一阵子的。”
那六爷一提醒,索喇立时乐了。
“对呀!这不都是好东西吗,我怎么傻了呢?”
于是乎,索喇跟丑姑子忙活了起来,并且忙活得不亦乐乎。
“二爷。”那六爷问二狠子,“你不刮点儿走?”
二狠子摆摆手,笑一笑,对那六爷说:“我钱够用。”
“那您能不能把您的刀借给我用用。”
那六爷要借刀刮金子,二狠子自是不能不借。
别说,二狠子的刀还真是好用,没多大会儿工夫,那六爷就刮下来不少金箔。
“我说,差不多就得了,等天一亮,咱可就不好走了。”
的确,白天人多眼杂,让人瞧见了,容易招惹是非。
索喇尽管贪心,可也明白这个理儿。于是果断叫停了丑姑子,将刮下来的金箔用一块黄布包好,只须拿到金店换成大洋,就可以舒舒坦坦过一阵子神仙日子喽。
那六爷也很识趣儿,将刀还给二狠子之后,跟着二狠子出了密室,重归人间。
二狠子对索喇说:“天挺冷的,你不想烤烤火吗?”
索喇先是一呆,马上呲牙一笑:“对!是该烤烤火。”
紧跟着,索喇催着丑姑子跟自己一块儿满屋点火,同样忙得不亦乐乎。
一座害人不浅的庵院,一夕之间化为瓦砾。
很快,附近百姓将能拿走的全都拿走,从此津门再无神女庵,也没人问起那片废墟上曾经有过怎样的勾当。
索喇给干爹和六叔磕过头后,领着丑姑子逍遥自在去了。
那六爷毕竟上了年纪,人累得不行,好歹磨蹭到家,三天没出门,光剩睡觉了。
二狠子带着满身污秽回到家中,草儿睁眼等了他一夜,见他回来,顾不得他身上脏,抱着不肯撒手,只是默默掉眼泪,没有丝毫的埋怨。至于男人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她不问。男人的事情,女人最好少问,这是小毛桃告诫她的。
洗脸净面,换了新衣,吃了几口饭,喝过一壶茶,二狠子让草儿把装有避水珠的小盒子拿给他,他要去见李仁之。
草儿温顺,叫干嘛就干嘛。进去拿了小盒子,恭敬递给丈夫,叮嘱丈夫小心一点。同时问丈夫,要不要多带些人在身边?
二狠子笑着摆手,让草儿不必担心,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信李仁之敢把他怎么着。
出了门,叫了车,吩咐车夫拉他去李仁之的锅伙。
到了地儿,二狠子不禁咂舌,李仁之的锅伙好气派。
尽管是花子窝,可这个花子窝,不比大户人家差多少。
二狠子听人说过,李仁之的锅伙原本是盐场,原东家不知去向,李仁之占了盐场之后,雇工人修了一座三层楼,又将院墙加高加厚,还刻意修了门楼,装了两扇大红门。乍一看,十分的气派。
门前台阶上,有几个花子正光着膀子从棉袄当中拿臭虫。细一瞧,无一不是满身腱子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全是练家子。
二狠子明白,这些花子是锅伙当中的团头,同时也是李仁之的看门狗,有谁来锅伙当中“炸刺儿”,先得过他们这一关。
“你有事呀?”有个方脸庞的团头一边打量二狠子,一边向二狠子问话。
二狠子反问:“你家寨主爷在吗?”
团头问:“你找我们家老头子有嘛事?”
二狠子说:“送东西给他。”
“嘛东西?”
“你别管,只管进去报个信,就说有人送珠子给他。”
“嘛珠子?”团头没好气地问。
“你用不着知道,只管进去跟他说一声就行。”二狠子不客气的说。
几个团头同时站起,恶汹汹瞪着二狠子,没人想要进去通报。
二狠子一笑:“想揍我还是这么着?”
“我认得你,你是王二狠子。对吧?”有个圆脸的团头问二狠子说。
“既然认得我,就别磨蹭了,劳驾帮着传个话。”
“你等着。”圆脸的团头转身进了院。
不一会儿工夫,李仁之便带着楚三出现在了二狠子的面前,拉着二狠子的手,像是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样,热情地将二狠子一直拉到了大厅当中。
二狠子坐下之后,心里不由得冒出三个字——真阔气。
岂止是阔气,还很雅致,名人字画,古玩玉器,一样俱全,也不知道是充门面的摆设,还是李仁之真有雅号。
二狠子说话干脆,办事利落,将盒子以及开启盒子的钥匙一同交给李仁之,请其自行过目。
李仁之并无激动神色,楚三却已是激动的无可无不可。
如此看来,李仁之的城府与稳重不知高出楚三之流几个层次。
李仁之将盒子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打开龙头锁,双手按住盒盖,轻轻将盒盖打开。
楚三瞬时变脸,而李仁之却依旧是面平似水,无一丝波澜。
“王大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三代李仁之向二狠子发问道。
二狠子心头一咯噔,当即明白事情不对劲。
忙起身朝盒中看去,瞬间眉头一蹙。
眼前分明是一颗核桃,哪里有什么避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