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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祚脸色阴沉地站起身来:“这是要本王亲自去开门了?”

元莘听说宸王来了,便急匆匆赶过来,恰好听见这话,忙说:“宸王哥哥不要着急,我这就去雀华门接人!”

“等下。”元祚抬手摘了自己腰间佩剑,递给贴身护卫阿林,“你随琅月郡主同去,哪个禁军不听郡主吩咐,直接给本王斩了他!”

阿林愣了一下,方双手接了佩剑。

“王爷……”秦隽清心中着急,但若因为此事而在国丧期间斩杀禁军,必定会遭到言官弹劾。

“不必劝了,本王心中有数。”元祚说完,便抬脚往外走,“琅月去雀华门,本王去延寿宫。秦大人就守在这里!”

秦隽清闻言,忙撩起官袍跪在地上:“臣叩谢王爷大恩。”

元祚朝身后摆摆手,示意秦隽清起身,急匆匆离去。

偏殿里终于传来一声嘶喊,秦隽清猛然起身,快步走到偏殿的门前,喊了一声:“纾儿!”

秦栩急匆匆跑出来,问道:“父亲,稳婆来了没?!”

“被挡在了雀华门外,琅月郡主带着宸王的佩剑,亲自去接人了。你母亲怎么样?”

秦栩眉头紧皱,小声说:“嬷嬷说孩子太大,胎位也不正……家里请的稳婆冯妈妈是极有经验的,她跟我说过,胎位不正的话,可以用特殊的手法把孩子推正,琅月郡主还要多久能把人接来?”

“已经去了一刻钟了。这会儿应该还没到雀华门……”秦隽清焦急地原地打转。

“他们再不来,只好我自己想办法了!”秦栩说着就往前面正殿跑。

“你做什么去?”秦隽清忙问。

“幸好我带了银针!”秦栩跑去正殿,把自己跟罗琉纾的包袱都拎了回来。

求人不如求己。

秦栩从没试过以针灸的方式调整胎位,她一万分不愿拿罗琉纾去试自己这莫名其妙得来的医术。但此时此刻,除了冒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母亲,我从医书上看到过用针灸的法子调整胎位的脉案,但我没试过。现在云雎先生过不来,其他的太医我信不过。所以只好自己来了。”秦栩打开针包,取了银针,用沾了烧酒的纱布细细的擦拭着。

罗琉纾忍着阵痛,笑看着秦栩,柔声说:“我信得过你……娘知道,这一胎全赖你的医术,那秘方是你给云雎先生的,你来施针,娘最放心了。”

秦栩用烧酒擦了擦罗琉纾的手背手腕:“母亲,我要施针了。”

眼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把那么长的银针一点点刺入产妇手背手腕等几处穴道,旁边帮忙接生的一个嬷嬷担心地问:“秦姑娘,这针可不能胡乱扎,你……”

罗琉纾虚弱地笑了笑,说:“不瞒嬷嬷,年初的时候,嘉熙爷中风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是我女儿……是我女儿施针把他酒醒的。”

那嬷嬷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哟!怪不得呢!我就瞧着秦姑娘施针这手法,简直老辣!”

秦栩把六根银针都扎好,方问茜儿:“参汤呢?”

“这儿呢!刚才琅月郡主叫人送了来,刚好没那么烫了。”茜儿忙把汤盅递上。

秦栩接了参汤,尝了两口之后,方喂给罗琉纾。

阵痛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罗琉纾喝了两口便又疼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疼痛,罗琉纾贴身的衣服被汗湿透。秦栩怕她脱水,只能趁着阵痛的间隔喂两口汤水。

一盅参汤分五六次喂完,罗琉纾再次咬紧帕子。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太后驾到!”

秦栩心头火蹭的一下窜过了头顶,立刻就要出去理论。

“栩栩!”罗琉纾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皱眉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摇头。

秦栩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去,用帕子擦着罗琉纾额角的汗说:“母亲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秦夫人怎么样了?!”宁嬷嬷进屋来,看见忙碌的人们:“现在什么情况?”

那嬷嬷忙回道:“羊水已经破了,但是胎位有些偏,孩子也大。生起来有些困难。不过秦姑娘懂针灸之术,已经给施针正胎位了。”

宁嬷嬷松了一口气,说:“秦夫人没事就好!宸王殿下忽然到延寿宫,说秦夫人难产,吓得太后娘娘把药碗都打翻了,急匆匆的赶过了过来呢。”

秦栩闻言,只好先请罪,再去太后面前磕头。

太后病歪歪的靠在后殿的矮榻上,完全不是之前握着罗琉纾的手,推心置腹说知心话的样子。

秦栩拎起裙角跪下磕头,她像是没听见。

元祚在旁边看着,脸色又黑了几分。

宁嬷嬷眼见着宸王眼里的怒火压不住了,方提醒太后:“娘娘,秦姑娘来了。”

“哦,秦丫头,快起来。”太后脸上顿时有了表情,再不是之前的死气沉沉。

秦栩起身,再次福身请罪:“臣女不知宫中规矩,做事鲁莽不知礼数,惹太后娘娘生气,是臣女该死。但请娘娘看在我外祖父的面子上,莫要生气。等我母亲顺利分娩,臣女听凭太后娘娘发落。”说完,她又跪下去。

“哎!哀家刚死了儿子,正是心如刀绞。你这一番话说得哀家更加痛不欲生。宫中太医稳婆都是现成的,你是信不过哀家么,非要让外面乱七八糟的人进宫?”

“那不是乱七八糟的人。自从我母亲怀有身孕,容姨(燕夫人)就搬来家里贴身照料。两个稳婆也都是三个月前就请来家里的。她们三人一直照顾我母亲的身体。若非太后娘娘今日忽然接我母亲入宫,我母亲今日在自家分娩,又何必让她们进宫?”

“放肆!”宁嬷嬷厉声呵斥,“你是在责怪太后娘娘吗?”

“秦栩不敢。但今日嘉熙帝驾崩,我父亲为国治丧忙的脚不沾地时,太后却忽然打发人接我母亲入宫,不知所为何事?!”秦栩气坏了,一些话怎么都压不住,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

“你……”太后从未被这般质问,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元祚不待宁嬷嬷再呵斥,便长叹一声,感慨道:“皇祖母抚育过两位皇帝还有一位公主。是为天下之母,难道不知道妇人分娩乃是闯一遭鬼门关的生死大事吗?”

“宸王殿下这话何意?殿下自幼受太后娘娘疼爱,这些年来太后也多为殿下殚精竭虑,今日嘉熙皇帝新丧,殿下怎么说出这样令人心凉的话来?这话若传出去,殿下可如何君临天下?”

“我的儿子如何做人,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指手画脚!”殿外传来一声怒喝,殿内所有人都被震慑。

元祚最先反应过来,忙转身相迎,但见一个身着僧衣头戴僧帽的女子大步流星的进门。

“母亲!”元祚忙跪下磕头。

“起来!身为监国王爷,肩负国家重担,却被一个宫奴训诫,可真给你父皇长脸!”穆凤喑明着斥责元祚,实际上在啪啪地打太后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太后头也不疼了,气也不短了。

安和长公主元钰疾步上前,关切地问:“母后,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穆凤喑则双手合十朝着太后躬身行礼,却什么都没说。站直身体后看向秦栩:“这里没你的事了,去守着你母亲吧。”

“是。”秦栩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告退出门,一眼便看见等在外面的画眉和弄墨。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只有一缕余光映着蓝紫色的天空。秦栩凑上前去一看,这俩丫头的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

“姑娘……”画眉上前抱住秦栩。

“没事了。你们来了,那燕夫人和稳婆也来了?”秦栩拍拍画眉的后背,小声问。

“我们被挡在雀华门外一个时辰,琅月郡主来接,一个护卫斩了四个禁军,那些人依旧不开门。后来是穆……惠宁大师来了,拿出先帝遗诏,又有许千户的令牌,他们开门让我们进宫来。”

“斩了四个禁军扔不开门?!”秦栩暗暗吃惊,韩青峰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用韩亦婍肚子里的孩子拼一把了?

“姑娘累坏了吧?”弄墨看着秦栩狼狈的样子,小声劝道,“两个稳婆都进去照顾夫人了。夫人和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父亲呢?”秦栩又问。

“老爷原本是守在这里的,穆……惠宁大师进门前跟他说了两句话,老爷就让我们两个照顾好姑娘,他急匆匆地走了。”

弄墨看看左右,又在秦栩耳边小声补了一句,“老爷接了穆皇后手里的遗诏。”

秦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想事情到这个地步,秦家是跟元祚死死地绑在一起了。

“哇呜——”

一记新生儿的啼哭从偏殿传来,永宁宫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偏殿。

“生了生了!”茜儿率先跑出来,也不看面前的人是谁,一叠声的说:“恭喜秦大人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太好了!”秦栩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姑娘!”弄墨和画眉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

茜儿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是秦栩而非秦隽清,忙又福身行礼:“秦姑娘,恭喜了!”

秦栩握住茜儿的手,叹道:“今日你帮我的这份恩义,我会记在心里的。”

元莘和梁双珹并肩过来向秦栩道喜。秦栩一手拉着元莘,一手拉着梁双珹,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二位相助,我先进去看母亲。”

“姐姐快去!我们就守在这里。”梁双珹偷偷地擦了擦眼泪。

元莘纳闷地问:“咦,你哭什么?”

“我六岁那年,母亲就是这样疼了两天一夜,最后死在一片血泊里……那时父亲在沙场搏命,姐姐带人押送粮草未回,我一个人……哭干了眼泪也没能留住母亲。”

元莘忙把梁双珹搂进怀里,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梁双珹却伏在元莘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若是栩栩姐姐是我亲姐姐就好了。那样,我母亲就不会一尸两命……”

“好了好了,别伤心了。西川侯夫人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你这样。”元莘揽着梁双珹,一边劝一边陪着她掉眼泪。

偏殿里依旧有人进进出出,端着热水进去,送污水出来。燕夫人带着两个稳婆照顾罗琉纾,刚刚落地为人的小秦棠就被塞进了秦栩的怀里。

秦栩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家伙,无奈的扁了扁嘴巴:这小子可真丑。这么丑的小东西是我这个倾国倾城大美人的弟弟?这若不是亲眼看着他从 娘胎里爬出来,肯定是不能信的。

“姑娘,小公子给我抱,你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弄墨劝道。

秦栩低头看自己衣服皱巴巴的,裙角还有几团污渍,顿时浑身不舒服。但这里是永宁宫,哪能让她沐浴呢?

“琅华郡主在外面。姑娘可以先去她那里沐浴更衣。”画眉小声耳语。

秦栩出门,恰好看见元莘正抱着梁双珹在温言软语的安慰,于是纳闷地问:“双珹怎么了?”

“没事,姐姐。我就是太高兴了。”梁双珹忙挤出一个笑脸来,顺手擦了擦眼泪。

秦栩又看元莘,元莘回以安心的眼神后,她方叹道:“双珹,你帮帮我。我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难受,想沐浴。”

“姐姐随我来。”梁双珹忙说。

元莘催促道:“双珹带栩栩去换衣裳,我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秦栩跟着梁双珹去了延寿宫,在梁双珹的屋里简单的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拧干,松散的编成麻花,用一根丝带随便绑住。

“姐姐,先吃点粥菜吧。”梁双珹把一碗粟米粥送到秦栩面前,“这是夔叔送进来的米,我自己在小茶炉上煮的。”

“多谢。”秦栩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只是之前心里着急没感觉,这会儿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这粥好香,还有么?”秦栩吃了一碗,觉得完全不够。

“有。”梁双珹高兴地接过空碗,又去小炉子跟前给她盛了一碗,“在西川,妇人生完孩子都要喝这个粥。所以我今天特意用大砂锅煮的,一会儿带一些给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