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旭东看秦栩低头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敲了敲茶案,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秦栩回拢思绪,用麻布垫着手拎起炉上银铫子再次冲茶。
“是不是担心宸王的腿疾?”穆旭东自认为猜到了秦栩的心思,便不情不愿地说:“放心,这几日虽然云先生被扣押无法给他针灸,但他一直有宁伯推拿按摩,昨晚我去看他时,他已经能够挪几步了。”
秦栩听了这话果然惊喜,忙问:“真的?”
“我骗你作甚?”穆旭东冷着脸哼了一声。
秦栩缓缓地倒茶,低声叹道:“经此一事,云先生给宸王殿下治疗的事情,还需要重新打算。否则他们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这次的事情,他们首先就是想要云雎的命,往你身上泼脏水以及送孙经武出京不过是顺水推舟。想必这事儿云雎先生早就想明白了。之后他还愿不愿意为宸王治疗,还是两说着。”
秦栩抬手给穆旭东添茶:“云先生应该不会放弃的。”
穆旭东看着她一抹皓腕,想起她给元祚施针时候的专注,忍不住又问:“如果云雎不愿意了呢?你是不是要亲自上手?”
“……”秦栩抬头看了穆旭东一眼,因摸不透他的意思,便没答言。
穆旭东只当她是默认,心里陡然生起一股怒气,于是前倾了身子再次追问:“值吗?”
“什么?”秦栩沉浸在元祚可以走路的喜悦里没反应过来。
穆旭东对秦栩眼神里的懵懂激怒,忍不住用最尖锐的言语最刻薄的眼神对着她:“为了能让他站起来,你要拿着自己的一家人去冒险,值吗?你的父亲可是文人清流,你母亲是罗太师之女,清白名声对秦罗两家来说,来说可是比性命还重要。”
不得不说,穆旭东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他这么三言两语,便让秦栩心里的那点喜悦烟消云散。
“我以后会小心的。”一想到罗琉纾,她的心就变得很软很软。
穆旭东看秦栩敛去笑容的唇角以及沉静的眼神,善心大发没再补上一刀。
秦栩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起身说:“如果孙经武被流放,你应该早做准备。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穆旭东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秦栩的背影叮嘱了一句:“快过年了,你没事就在家里待着,别出来晃悠了。”
秦栩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哼道:“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穆旭东笑了笑,伸手拿起一块酥饼丢进嘴里。
秦栩从墨泉楼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林簇准备的花式小酥饼。
马车照例又绕了几个巷子之后停在碧桐轩的门口,然而秦栩在马车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燕霖下来,正纳闷时,忽然听见车外“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楼上掉下一只花瓶来,摔了个粉粉碎。
过往的路人被吓了一跳,纷纷闪开。有被碎瓷片划到的便扯着脖子朝楼上喊话。
秦栩的马车猛地晃了一下,手边的食盒一歪,里面的酥饼差点撒出去。
“吁——吁!”车夫老钟赶紧拉住受惊的牲口,随后询问:“主子,您没事吧?”
秦栩把食盒扶正,皱眉问:“我没事,外面怎么回事?”
“好像是楼上打起来了。”老钟皱眉看了一眼碧桐轩二楼的窗户,雕花窗棂被砸了个洞,刚才那只花瓶就是从那洞里扔出来的。
“不会是燕大哥跟谁打起来了吧?”秦栩皱眉问。
老钟抻着脖子辨认了一下,小声说:“……还真不好说。看这窗子,应该是主子常年包下来的那个雅间。”
“真是……”秦栩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起身要下车去楼上看看,便瞧见穆旭东从对面墨泉楼出来了,于是她又坐回去了。
穆旭东看了一眼攥着马缰绳的老钟,悠闲地进了碧桐轩。
楼上打架的的确是燕霖……额,说打架其实不对,是燕霖单方面碾压对方。
穆旭东进来的时候,一个玉面公子哥儿正被燕霖踩在地上。
“啧,这不是韩小公子吗?”穆旭东嗤笑一声走过去,在趴在地上那小哥儿的背上又加了一只脚。
燕霖:“……”
被踩在脚下的玉面小公子扯着嗓子骂人:“穆旭东你个王八蛋!你来看老子热闹?我告诉你……嗷——老子腰要断了!”
穆旭东脚上用力把小公子哥儿的怒骂压成哀嚎,朝着燕霖摆摆手说:“行了兄弟,你走吧。这儿我接手了。”
“我……”燕霖昨日刚从自家亲妹子嘴里听说过这位穆小侯爷的劣迹,实在没想到今儿就成了小侯爷嘴里的兄弟。而且还被他接手了一个残局。
“赶紧走!”穆旭东没耐心地瞪了燕霖一眼。
“好。”燕霖知道秦栩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当下也没再犹豫,拿了斗篷和风领,转身下楼去。
“韩俊虞,眼看着要过年了,我就不打你的脸了。省的你各家拜年的时候总是被人问。”穆旭东说着,抬起脚照着小公子哥儿的屁股踹了一下。
“嗷……穆旭东你个王八蛋!你今儿要是不弄死我,我明儿就弄死你!”
“你要弄死我?啧啧……不错!你比孙经武那孙子有种。”穆旭东放开脚,转身在榻上坐下来,身子后仰靠在茶案上,“起来,让我看看韩家小公子怎么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在帝都城把人弄死的。”
“你,你……你这个蠢货……”韩俊虞被揍得根本爬不起来,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地指着穆旭东,话也说不利索。
穆旭东嗤笑道:“韩俊虞,这地上趴着舒服吧?你要是爬不起来,那我先走了?”
“你等……等等!”韩俊虞扯着嗓子喊道,“你跟姓燕的什么关系?你怎么会管他的事儿?!”
“我跟他没关系,我管他的事情完全是因为看你不顺眼。明白了?”穆旭东嗤笑一声,起身出去了。
韩俊虞忍着肋骨的疼痛翻了个身,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骂道:“穆旭东……日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