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清已经猜到了秦栩要说的话,问道:“所以,你是想跟为父说,你是想参加余敏嘉的送葬仪式的,对吗?”
“送葬只是一件小事。我也知道,以后若有类似的事情,父亲也能一并替女儿推掉。但这样的办法总不是长久之计。惠妃是余宰相的女儿,她之所以想要除掉我,是因为我收了大恒河运四港,而且用不了一个月,大恒河运在黎东的四港也会归我所有。”
“我动了余家的切身利益,这事儿不管做得多隐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余家。即使余家拿不住我的把柄,他们也依旧不会放过我。”
“你……”秦隽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儿竟悄悄地做了这样一件大事。
“我收了益云堂,这件事情父亲早就知道了。益云堂这样的百年医馆,名下四十多家分号,医药生意铺遍了大玄朝的每一个州郡。想要把益云堂做大做强,就离不开河运。刚好,宫津港的宋娘子失散的儿子被益云堂收留,她为了儿子投到我名下……”
秦栩把宋窈窕等人的事情,稍微变通了一下跟秦隽清讲明白。连同跟穆旭东联手去收黎东四港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秦隽清听完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连连摇头叹息:“你……你竟然做了这么多!”
“姑娘之前要查肃州商人王水戊就是为了穆小侯?”燕宾却比秦隽清冷静些,毕竟他跟秦栩没有血缘关系,心中少了一份羁绊,更容易从事情本身脱离出来看待。
“是的。”秦栩对自己跟穆旭东的利益交换也直言不讳。
“怪不得……”燕宾低头笑了笑,把手里的棋子放进棋笥里。
“我知道父亲不愿意参与这些争斗,只想做一个纯臣。但是,余家并不满足于父亲的中庸之道。而且,父亲应该早就看出来了,陛下也不甘于做一个傀儡皇帝。”
秦隽清被这话吓了一跳,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啧!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秦栩低声一笑,说:“父亲放心,外头有画眉和弄墨守着,其他人都被我打发到院子外面去了。”
燕宾捻着胡子说:“东翁,我倒是觉得,姑娘说的话有道理。当今年逾四十,且缠绵病榻,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如今宰相主政是无奈之举,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甘心把元氏江山拱手相让。”
燕宾跟随了秦隽清多年,之前他为报家仇而落魄于江湖,是秦隽清救了他一命,之后他娶妻生子都是靠着秦家,如妻女都在府中,是秦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秦隽清做什么都不避讳他。
秦隽清听了燕宾的话,摇头沉吟:“你的意思是说宸王?可是大玄怎么可能有一个断腿的皇帝?”
“如果他的腿能治好呢?”秦栩低声说。
“你说什么?”秦隽清捏着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栩,“你再说一遍?”
秦栩抬头看向秦隽清:“父亲,如果宸王殿下的腿能治好呢?你怎么选?”
“当然是……”秦隽清一拍桌子,那当然是扶持宸王登基了!原本他就是太子!他从小被精心培养,不但才学渊博且胸怀大志,他才是玄朝正统啊!
秦栩笑了笑,说:“我跟云先生一起,找到了治疗宸王殿下腿疾的办法,而且已见成效。”
又是一记惊雷。
秦隽清此时已经麻了。对这些惊天秘密没啥感觉了。
燕宾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方问:“姑娘的意思是想让东翁站宸王殿下?”
秦栩没有回答燕宾的话,而是说出自己心中的考量:“当今陛下有后妃数十人,至今未有皇嗣。太后对宸王殿下爱重有加,穆氏看上去已经败落,但穆旭东这个人跟外面传的……实在不一样。”
“姑娘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
秦栩又问:“父亲和先生觉得元氏会容忍余家作威作福多久?”
“任何皇族都容不下权臣结党营私。”秦隽清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秦栩的目光里有爱怜也有无奈:“你如今真是了得,连朝局都能分说一二。那你的意思是,下个月送余家四女入妃陵下葬的事情,你要跟着去?”
“这世上害人的法子虽然有很多,但无非是明枪和暗箭两种。明明枪他们暂时还不敢,所以只能是暗箭——下毒下药或者制造意外。我最近跟着云先生研修医术,对毒药有所研究,但凡有色有味的药我都能分辨出来。不会再出现中秋宫宴那种事情了。”
“你也说了,除了毒药他们还可以制造意外。从青龙寺到妃陵的路上,他们可以制造各种意外。”秦隽清皱眉说。
“我看过地形了,从青龙寺到妃陵的路上,有密林,河流,断崖。现在是冬季,密林藏人并不容易,河流已经结冰,想害人溺水也不容易,那么就剩下断崖了。”
燕宾皱眉道:“姑娘,就算你猜中了他们会在断崖下手,我们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
“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就算我们天天坐在家里不出门,他们也会想尽办法让我们祸从天降。”秦栩沉声道。
“不行!我不可能让你以身犯险。你也该为你母亲着想,但凡你有个万一,她还怎么活?!”秦隽清皱眉说道。
“父亲,只要我们做好准备,就不算是以身犯险。”秦栩平静地说。
“你倒是说说,你要做怎样的准备?”
秦栩勾了勾唇角,藏住心中的冷笑,说:“找个有功夫的人跟我一起就好了。关键是要如何利用这次的事情拿住对手的把柄。他们要安排一场意外,总会用到很多人……”
燕宾忽然眼前一亮,笑道:“说到他们要用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秦隽清忙问:“哦?归鸿,你想到了谁?”
“穆小侯爷。”燕宾微笑道。
“他?这怎么行?”秦隽清蹙眉道。
燕宾说到:“第一,这个人看上去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但实际上心思缜密,做事利落。东翁应该知道他自幼在军营长大,十四岁便跟随穆虎臣上战场,十六岁做先锋,以千人之骑破敌军两万。”
秦隽清惋惜地摇头叹道:“哎!他的确是个少年英雄。只不过自从穆虎臣黎东兵败,他就成了一只被铁链拴在元都城的狼崽。再被栓几年,可能就变成疯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