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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常。
在我的蹲守中,平淡无奇的一天很快就又过去了——今天也依旧没能下定决心出去道歉……
注视着那只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渡渡鸟,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准备悄悄从这个藏身之处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一个好奇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吓得我浑身一震,心脏一顿扑通乱跳。
“嘿,你蹲在这里,究竟是在忙活些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我才将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安抚下来,缓缓侧过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张近似三角形的嘴巴浮在半空中,尖锐的小牙排列整齐,勾勒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几乎是在看见这张嘴巴的一瞬间,我就判断出了眼前这个家伙的身份——那只古灵精怪的柴郡猫。
大概是因为它只浮现出了一张嘴巴的缘故,我才没能及时发现它的存在,以至于被吓了一大跳。
“你就是柴郡猫?”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碰触那颗粉嫩的小鼻尖,却被它敏捷地躲开了。
没一会,一只全身黑灰相间的猫咪轮廓便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身影。
柴郡猫眨了眨那双绿宝石般剔透的眼睛,微笑道:“你竟以问题作答?这可真是个古怪的习惯。”
正说着,它的躯体突然崩解成了好几块,猫头凑近了我的脑袋,其余几条长腿则在一旁漫步游走。
“我大抵是认得你的,”柴郡猫语气玩味,“你是那个宁可背离殿下的意志,也要毁灭人类的疯子。”
听着柴郡猫口中那理所应当的陈述语气,我不高兴地纠正道:“我不是疯子,我有名字,叫‘渡’。”
“啊,怎么会呢?”柴郡猫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解,“我们这儿全都是疯子,我是疯的,你也是疯的。”
我拨弄着脚边嫩绿的草叶,如此低声问道:“那照你这么说,难道就连希珀尔也是疯的吗?”
柴郡猫抖了抖耳朵:“那是一定的,祂实在是太高了,所以比我们都疯得厉害,不然你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用指尖掐断了草叶。
“那我要说——殿下是不疯的,你同意吗?”柴郡猫反问我,毛茸茸的脑袋在空中不知所谓地飘来荡去。
我皱起眉头,突然感觉和一只疯狂的猫较真确实是件毫无意义的事,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巴。
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两者间弥漫开来,就连柴郡猫那几条在附近慢悠悠踱步的猫腿也有些无精打采了。
终于,柴郡猫重新拼好了自己的形体,蹲坐在我身旁的草坪上,漫不经心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注意到我在盯着它看,柴郡猫抬起头,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噢,我可不愿意舔你那奇怪的爪子。”
我被那抹戏谑的微笑惹的有点恼火,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我什么时候要求你来舔我的爪子了?”
显然,柴郡猫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它伸了个懒腰,修长的尾巴在身后缓慢地摇晃着。
看着柴郡猫那悠哉游哉的模样,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打算悄悄溜走的,却不料被这只怪猫拖住了脚步。
真是只莫名其妙的疯猫……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澜,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
然而就在我临走的前一刻,柴郡猫突然轻声问道:“还没问过,你可喜欢那只渡渡鸟?”
听见这个问题,我顿时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下来,好一会都没作声。
喜欢吗?我在心底默默地反问着自己——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会对它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良久,我轻轻地叹了一声,“我只是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想要向它道歉罢了。”
“哦,我知道那件事。”柴郡猫理解地点点头,“可它明明就在你不远处,为什么你现在不过去呢?”
我注意到它眯起了眼睛,脸上的微笑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不由得一阵心慌。
“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吧。”我闪烁其词,不敢与那双碧绿的眼眸对上视线。
“那你究竟要在何时,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呢?”柴郡猫被我的反应勾起了浓厚的兴趣,两只倏忽间睁大的眼睛亮得像是灯泡。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追问,我感觉有些烦躁,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必要跟这只疯猫折腾这么久。
于是我背过身去,冷冷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我要走了。”
“那你要走到哪里去呢?”远远地,柴郡猫的声音自我身后飘渺地飘来,听不出喜怒。
“去哪不行……”我头也不回地嘟囔着,心里想着的自然是离这家伙越远越好。
“哦,那行,只要你走的足够远的话。”
在听到这句话后,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自脊髓窜了上来。
我愣了愣神,恍然意识到,在爱丽丝梦游仙境时,柴郡猫也与她说过同样的话语。
我迟疑地回过头去,只见夜色下的草坪空空如也,柴郡猫的影子已是消失不见,甚至好像从未存在过。
一时之间,我陷入了困惑,有些分不清刚刚那番话究竟是脑海中的一个幻听,还是来自柴郡猫真实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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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虑再三后,我决定先给仙境中的小动物们写上一封信,告知它们自己要过去拜访的消息。
这么做,既是为了让它们——尤其是渡渡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同样也是为了斩断我自己的退路。
毕竟我心中也清楚,如果自己仍只是像之前那样远远地观望下去,那么恐怕永远也无法鼓起面对它们的勇气。
这样一来,我就更别指望,能够向那只被自己伤害过的渡渡鸟表达最为真挚的歉意了。
就在我忐忑不安之际,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拉扯的触感,将我纷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回过神来,只见一只身姿矫健、羽毛鲜亮的青鸟站在窗前,正不耐烦地啄着我手中的信封。
大概是见我的视线重新聚焦,它松开了我手中的信件,没好气地啼鸣了几声,声音清亮悦耳。
你还要不要寄信了?不然我可就先走了。青鸟人性化地歪了歪脑袋,用嗔怪的眼神质问着我。
面对青鸟那略显焦躁的神色,我讪讪一笑,双手合十感谢道:“辛苦了,顺便替我向西王母问声好。”
听到这样的请求,青鸟衔着信件斜睨了我一眼,清澈的眸中分明带着几分积蓄已久的怨气。
但它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振翅而起,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