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
一大清早,赖布衣就匆匆出了官驿。
他本打算去找郑广,让他去说服叶宁诉冤签万言书。
可当他刚来到郑家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的争吵声,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闹。
赖布衣想要推门进去,门却是从里面锁着的。
但听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诉斥道:“郑广!你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巴望着家里出些事端是不是?你不要忘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汉!你现在是有家有业!你不能只想着你顺气了便好,不顾老婆孩子的死活吧!”
紧接着,便是郑广耐心的劝说声:“桃花,你别生气,我怎么会不顾着你跟孩子嘛……我起早贪黑的,不就是想尽量让你们过得好些嘛……”
却听桃花打断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郑广,你不要跟我打哈哈!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当烂好人,听不得人家几句撺掇,就乱出头!”
郑广忙解释道:“诶,桃花,这怎么能说是撺掇呢……赖国师又不是那班子闲人,人家是替咱们百姓着想,要替咱们百姓……”
可没等他说完,就又遭妻子打断道:“替咱们百姓着想?说得真轻巧!真好听!先不论,他是出自真心的,还是想搏官声……这从古到今,哪有真正能说得清的理?真正平得了的冤?就算清正廉明如包大人,也未必做得到!何况他一个国师!”
转而,她作痛心状的劝丈夫:“阿广,贪官污吏是可恶,咱们赚得那些钱,有血有汗,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让他们给夺了去,是够冤枉的……可谁叫咱们是民呢?民不与官斗啊!何况,他们是官跟官在斗,我们何苦掺和其中,徒做磨心呢……”
郑广听到此,似有所动。
他看着妻子眼眶红红的对着自己,再低头看向抱着自己大腿,抽泣不止的儿子。
他遂无奈的冲着妻子点点头,道:“行了,桃花,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回头就去跟赖国师说,我不告了……”
赖布衣在门外听到后,待要叩门,却又收回了手。
旋即,他便转身离开了。
……
再说傅天华,正坐着马车前往堤坝。
途中,经过一个卖饰品的小摊时,有一对男女正在挑饰品。
傅天华于不经意间,瞥见那男的,将选好的发钗给那女的戴在头上后,那女的笑得眼眉弯弯。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傅天华为之动容,想起了赵蓉,喃喃自语的道:“为什么,我跟公主不能这样?”
忽然,一团红光闪进了马车。
未等傅天华反应过来,红光即幻化为人形,原来是红绡。
只见她,先是摇头叹道:“哎呀,魅姫姑姑说得还真没错,你这小子,还真是个情种,可惜,就是有些憨执……”说着,以袖掩口,娇笑起来。
傅天华闻言,先是微愣,随即脸色一沉。
红绡见状,调侃道:“怎么?生气啦?也是,你是该气,不过不应该气我说你,而是应该气你自己为什么不把握住那次机会……”
傅天华看了她一眼后,冷冷问了句:“是魅姫让你来的?”
红绡双眉微一挑道:“魅姫姑姑已然飞升,我不过是出于好奇,来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冥焱选中了你……”说罢,已闪身坐到他旁边,并挨近他上下打量。
对此,傅天华未动声色,任由红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着。
片刻后,但听红绡娇笑着说道:“嗯,有特别之处的人,我见过不少,赖凤鸣算一个,你小子嘛,也能算一个……”
转而,她正色道:“其实,若不是那个赖澄山,妄用风水禁术,导致你跟赖布衣的命盘错乱,你也遇不到那个公主……既然是错缘,如若两厢有情,或可逆转。然,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自作多情,那个公主却从未在乎过你奥……”
却听傅天华执着的道:“是天意也罢,是人为也好,既然遇见了,那就是缘……”
红绡见此,作无奈状的摇摇头道:“你这分明是执念……唉,你们这些凡人可真能自寻烦恼!”说罢,化作一团红光,飞出了马车。
……
说回赖布衣这边,
离开郑广家后,他决定亲自去找叶宁谈话。
可是,叶家门户紧闭,怎么叩门喊问,都不见有人回应。
这让赖布衣感到一阵莫名的沮丧,遂准备返回府衙。
就在他走到一半时,但见一名少年迎面拦住他求告:“请赖国师为草民做主……”说着便要下跪。
赖布衣忙扶住他道:“诶,小兄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莫要行此大礼……”
少年便作拱手礼道:“禀国师大人,草民叫柳冬生,是大溪村的村民。村中常年受官府压榨,加上水患肆虐,苦不堪言……本想着,知府换人,会好过些,未料新任知府变本加厉,更让我们雪上加霜。本来,草民与族兄柳安生,曾准备联名上告,怎奈,其他人多半惧怕王均是秦桧门生,敢怒不敢言,令上告的事一直不能成行……而前不久,草民族兄一家忽然远走投亲,但听邻人说,在他们离开前,曾看到傅天华和陈显阳,两位大人到访过……草民也听衙门的人说过,那傅天华是秦桧的干儿子……草民怀疑,草民的族兄一家,很有可能是遭遇了劫持……求国师大人,设法相救……”
赖布衣闻言,大为震惊,心下恨道:“傅天华,你竟为了讨好你那个干爹,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行径!真是无可救药!”
他正恼火中,但见柳冬生,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与赖布衣道:“这是草民冒险,扮成衙役混进府衙后,偷到的一本账簿……草民知道,这是触犯了王法,但若不这么做,只怕没别的办法可以告倒王均……”
赖布衣看柳冬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眸中却透着同龄人少有的坚毅,和些许狡黠,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晃了个神后,他问柳冬生:“你就这么信任我?就这么将取得不易的证物给我,不怕我做不成,或做不到吗?”
柳冬生一脸认真的回道:“爹说过,认真做事的人,是值得信任的……赖国师自从来到我们这里,每天都在做事,草民相信您是个好官……”
赖布衣闻言,笑道:“好!就冲你的这份信任,我定认真去做。柳冬生,你且安心回去,我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将那些贪官污吏扫清!”说罢,接过了账簿。
柳冬生遂点头作礼后,转身而去。
赖布衣则将账簿揣入怀中,冷着脸往官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