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弈在寻常的对战之中,他的心态通常都是很平静的。
因为对手破绽总是很明显,对手要出什么招,他似乎都能看得很清晰,只要能看得出,再凭借傅弈天生的反应速度——
他总是稳赢。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非要让傅弈找出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降临。
那种被无数眼睛盯住的,混沌的头脑之中仿佛忽然浮现了一场胜利的步骤图的感觉就像是……
被降临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种境界,那种感受,傅弈其实也不常有。
再加上,傅弈本人也有些排斥那种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当对上阮蔚。
他那引以为傲的感知力就仿佛被什么屏蔽掉了。
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这很不对劲,傅弈直觉不对。
傅弈只能在碰撞的间隙快速的思考着阮蔚下一步的行动,他看着面前少女黑曜石一般的眼,竟是什么也读不出!
不止读不出,傅弈还有一种自己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双方对招这么一会儿,阮蔚也有些惊讶。
她以为会很艰难来着,毕竟对面是有天命相助的亲儿子。
而她只是天道抵死不认的干女儿。
但现在,阮蔚怎么觉得打傅弈打的还还怪轻松的咧?
平心而论。
傅弈的剑术其实很不错,虽然不太读书,但剑谱却是过目不忘的。
和修习多道的阮蔚完全相反。
傅弈就是那种很正统很正统的剑修。
他自睁眼时就在握剑了。
镜己认主,年少成名,是世家嫡系,从小打下的基础就远胜他人,大一些后更是直接被天下剑尊岑临息收入门下悉心教导。
这样的人,剑术很难不好啊。
傅弈还没在比赛中输过。
然而,此刻的傅弈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虽然从灵力上看,是傅弈压着阮蔚在打,万剑宗的剑法也以迅猛破敌为主。
但阮蔚……
用一些不太雅致的比喻。
她就跟那入水的泥鳅似的滑不溜秋,完全让人无从下手啊!
技多不压身。
阮蔚练剑,寻常的剑招她不会中,她还锻体,砍中了也不一定能让她受重伤,符箓阵法,让人不得不提防,她的体质更是独一份的特殊。
通州人人皆知,和先天灵体打持久战简直是找死!
对此,傅弈亦有所感。
他用尽全力想要突破距离,却发现对方的身影犹如鬼魅般难以捉摸。每一次攻击都被轻易化解,而阮蔚的回击则随着时间渐长而越来越凌厉。
阮蔚是个人来疯,打得越久她的手感越好,状态也好。
傅弈想要快速的击溃阮蔚。
不能再拖了。
先天灵体的恢复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傅弈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镜己,他俊朗面容上闪过一丝挣扎。
傅弈很纠结。
他手中分明有着世上头名的灵剑剑首,此时却彷徨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用……不用……
傅弈不确定了。
镜己自带制造幻境的功能,它能让人看见心底最恐惧最害怕的事物。
自从第一次小比傅弈对着阮蔚用过一次导致她现场直播要自杀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拿着镜己对别人用幻境了。
傅弈是个内心毫无阴霾的人。
这样的人是无法明白,强迫他人再一次回顾心中那些不想面对的事情是多么地让人厌烦。
经过阮蔚一事。
过去的傅弈从来不知道,镜己形成的幻境会这么牵引人的情绪。
现在他知道了,自然就不敢多用了。
这毕竟……不太光彩。
用的话,那就只需要控制住阮蔚不要自残,找准机会将人扔下台去就好了;不用的话。
傅弈觉得自己可能会输。
这种预感,这种念头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傅弈其实一直都是淡人。
因为唾手可得,因为毫不费力,这导致他对大部分常人都颇为向往的功名利禄等,都颇为冷淡。
傅弈赢多了,感受都是大同小异的。
但现在。
傅弈从来没有胜负欲的心里缓缓升起了几分龌龊。
他似乎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不喜欢输。
他想要赢。
无关宗门,无关对手,傅弈只是忽然觉得就这么输掉的话实在是太没劲了。
毕竟少年,谁又甘居于人下。
“铮——”
灵剑相互碰撞。
两道身影相遇又分开。
阮蔚猛的后退,她低头,看了眼手上已经被镜己劈成了扭扭棒的灵剑。
一掰还能弹三弹。
阮蔚,“……”
这么弯?上辈子是崆峒山来的?
傅弈眼神微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剑修没了剑就是半残废,这下就不需要用到镜己的幻境了。
还好,还好镜己比较直。
看清傅弈表情的瞬间,阮蔚的唇角有些微妙的抽了一下。
不是哥们。
她的剑虽然每一把长得一模一样,但肯定不止一把啊。
蓬莱仙宗有一仓库师长生锻的破铁剑呢!
双方隔出的距离足够远,阮蔚随手将剑一扔,又从芥子袋里拿出一把批发灵剑。
阮蔚咧嘴一笑,“嘿嘿,我还有!”
傅弈,“……”
你家搞批发的啊,这么多剑。
这下真是将人逼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
不开幻境,傅弈很难保证自己的胜利。
事实上,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傅弈的年少期并不很出名,他的高光时刻似乎都被天命放在了灵魔大战之中。
前期的傅弈一直是比较佛系的性格。
尤其是这次,天命为他安排的最大的金手指作弊器并没有派上用场。
金手指·阮蔚,“……”
目前来说。
傅弈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运好的有些离谱的,天真的傻白甜直男剑修罢了。
要赢吗?
要用不太正大光明的手段赢吗?
傅弈想不明白了。
他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阮蔚一眼。
阮蔚十分敏锐,“嗯?”
这小子时不时瞥自己是什么意思?要搞事?
她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在交错的瞬间,阮蔚直接问道:“你看我是什么意思?”
傅弈一怔。
他思考了一会,竟然也很老实的回答:“我不知道该不该用镜己对付你。”
真诚就是必杀技。
傅弈自己是个烂好心的,也是个不愿徇私的正气小伙。
他判断不出,干脆就直接将选择题交给了自己的对手。
很神经,但这很傅弈。
阮蔚,“……”
她面色一寒,声音微冷,“你用你的,别对我放水。”
在阮蔚看来。
镜己是傅弈的佩剑,他当然有权利使用。
阮蔚要堂堂正正的把人打下去,她不接受来自傅弈任何理由的好心,这是对阮蔚自尊心的侮辱。
有招不用是什么?
是傻蛋。
换做是阮蔚自己。
她若是有镜己这么一把神兵利器,别说问能不能用了,阮蔚不止会用,她还会十分阴险的用!
怎么能赢怎么来,反正阮蔚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正道之光就是想得太多。
傅弈了然,他郑重其事的点头,“你放心,我不放水。”
哪敢放水啊,放一点都是一个输字。
傅弈咬牙。
瞬间,剑光大盛。
“镜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