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东境。
水陡城内的将士已然消损近万。
如今城内的兵,仅有水陡校尉前来支援的五千援兵在苦苦支撑。
在城上放箭的防御兵已经彻底崩溃,他朝旁边的兄弟大喊:“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凤临大军足数十万!我们打不完!”
旁边的兄弟显然已经麻木了。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过。
可是那凤临大军就好像永远杀不完一样。
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冒着头。
那名崩溃的营兵带着哭腔问旁边的人:“你们说,我们有可能等到援兵来吗?”
左边的人没有任何情感的回答他:“我们就是援兵。”
“那还有媛兵会来吗?”
没有人再说话。
没有人回答这句话。
因为希望渺茫。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如今不过是过了一日,各城若想接到消息救援根本没那么快。
而送去京中的急报也需要数日。
他们,等不到了。
而这些人也再不能回答这句话了。
因为他们,就在那句话结束后便牺牲了。
后面的营兵含泪将倒在城上的尸体推开,继续行使这个位置上的使命。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必输。
水陡城,保不住。
面对数万精兵。
无人儿戏。
就是连异想天开也不敢有。
城内仅有的寥寥营兵,怎可能守住这水陡城?
就连南宫段的尸体,都已经在城下任人踩踏。
可是没有人敢懈怠。
无人悲痛他们将军的死。
城上的兵,都在麻木的将那些源源不断往上爬的凤临兵、南陌兵击落城下。
直到有人高喊。
“路宛校尉前来救援!”时,那些营兵们才开始像是短暂的新生一样,拼着最后一股劲杀敌。
可是路宛校尉也是区区五千有余的兵……
如何救这危局呢?
路宛校尉知道此局解不开、救不了。
但他还是不曾有一刻停歇的赶来了。
因为他想多为城中逃窜的百姓多一刻的撤离时间。
彼时,龙夏北境。
“将军!此番攻势太猛!我们……我们从昨夜至今,已经折损了几万兵力……”
木里看着眼前来报的营兵,并未迁怒。
“罢了……退下吧。”
这样的过程,木里又何尝不知?
原本就算他们昨日能够打龙夏一个措手不及,也是胜算渺小。
而如今龙夏居然有了看起来似乎不止百米距离的弓弩。
且城内精兵无数。
花学的计策,不过就是派他们来拖延时间,拖住龙夏大半兵力罢了。
花学真正寄予希望的,是如今强攻可易破的东境。
花学要一路从东境直上壁西。
他和南陌的兵,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棋子。
他手上那些南陌弱兵和朱槿那些训练不足三个月的男人。
如何妄想赢面?
花学在前往东境前,在原平城时曾告诉他。
“你只需帮本宫尽力拖住龙夏大部分兵力,让他们不敢松懈,这样他们调去东境的兵力便有限。
将军无需担心,此战自是委屈了你。
但是死的是那些朱槿男人。
将军只需要指挥此次战事,保全自己。
来日攻下龙夏,本宫必定让你分走京疏一半的兵!”
可是他木里那些操练多年的一半凤临兵呢?也和朱槿男人一样成为棋子吗?
南陌大将军却有些着急了。
他并不同于木里的淡漠。
他此番,是势必要拿下战功,为南陌扩大疆土的!
“老子养着你们吃干饭的吗?
一个个畏手畏脚?”
木里听见南陌大将军训斥手下的话,轻轻摇头。
八月十二日,东境。
东镇将军,亡。
水陡校尉,亡。
路宛校尉,亡。
城上寥寥无几的营兵皆死。
他们,终究没再等到援兵。
远在百米外的花学休憩在榻上,右手轻轻抚着炀荷的秀发细嗅。
帐外营兵求见。
花学不耐烦的喊了声“说!”
“水陡已攻下!眼下京疏将军正冲入城中收尾!
将军传来口信,请殿下一个时辰后前往水陡城!”
花学眉眼笑意盎然,眉梢轻颤。
转身柔意的抚着炀荷的眉毛:“妙目眉兮,美人在怀,城池已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月十四,京疏占领水陡城,攻进龙夏蓝河城下。
八月十五,海鹤书院。
九方月无精打采的坐在学堂案几上。
身后的柳下辞和南荣祈在见到学堂内九方月的身影后讶异:“九方月?你今天来这么早干什么?”
要知道平素里,九方月绝对是最后一个到学堂了。
莫说像今天这般早早坐在学堂之中了。
就是平日里不迟到挨罚都算是谢天谢地的了。
九方月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眼神幽幽的朝落了坐的南荣祈和柳下辞看去。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竟然早早的就醒了。
之前都是堂溪叫了我好多次我才能清醒。
但是自从堂溪去了东离,如今月氏仪又和月氏青回溪山去了。
我总觉得心底不太舒服。
就感觉饭也索然无味,觉也睡不安稳。
你们说,堂溪走了,现在月氏青也走了,现在二枋就我们三个了。
我这心里实在是空落落的……”
南荣祈倒是理解她的落差。
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突然。
不知怎的,他心底也有些不安。
柳下辞轻叹一口气:“谁又不是呢?堂溪微不知何时能回,如今月氏青又突然回溪山。
而战事又将起……
哎……”
“九方师姐。”
学堂门边,四枋的复阳熙突然走了进来。
轻声唤了九方月一句。
九方月和南荣祈、柳下辞同时回头。
见复阳熙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怎么了?”
复阳熙将手里的信递给九方月:“这是大人叫我拿给你的。
说是太子殿下早朝时交给松青照大人的。”
九方月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信封,见是包裹有些严实。
复阳熙走后,九方月这才打开了那封信嘀咕:“神神秘秘的。”
待看清楚信上内容后,九方月喜笑颜开:“是东离太子的飞鸽传书!说堂溪月前就往龙夏赶了!仔细算来!五六日之前应该就到龙夏边境才是!”
柳下辞同样欣喜:“那再有五日应该到壁西了吧!”
“不好了不好了!”
还没等三人开心一阵,就听得五枋最闹腾的北斛因跑了过来。
北斛因的哥哥在羽林军当差,和柳下辞有过几次照面。
是以北斛因来了海鹤书院后便经常找柳下辞玩。
柳下辞见他气喘吁吁的抻在门框边,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哪里不好了?
我可告诉你,我们下一堂可是辞西宋大人的课。
等会辞西宋大人见你这副样子,保不齐罚你抄书!”
北斛因摇了摇头,没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辞西宋大人不会来上课。
院里的所有大人,但凡有个一官半职的此刻都被召去宫里了!”
“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宫中传来了两份军中急报!
一份急报是北境传来的!
五日前就开始由大将军亲笔所写!
说是八月十日,南陌大军和凤临大军正往安江城去!
而这封军报,正是由我未曾见过面的堂溪师姐送到宫中的!
原本十日的路程,堂溪师姐五日便送达宫中!
据说,信到宫门时!
堂溪师姐口吐鲜血,倒在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