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文械说“有虫联敌叛乱”的那一刻,青涯大脑都是空白的。
他甚至都没顾得上去看安德伊尔的脸色。
怎么会这么突然?
青涯对军事并不算了解。
可结合他特意学过的虫族历史还有记忆里的蓝星史……
他心里的怪异感越发明显。
此时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先不说这个时间点不合时宜。
那些虫是怎么想的?叛乱?
帝国现在的状况比起以前还要好一点,为什么要突然背叛塔黎帕克?
还是他们只是单纯地背叛了陛下?可如果是这样,他们把边境星民置于何地?
青涯想不到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他安静听着安德伊尔熟练部署下去,等书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只虫时,他才慢慢回过头,去看年轻虫皇。
安德伊尔垂着眼,表情被灯光映得模糊不清。
青涯慢慢将自己的手钻入雌虫宽大的掌心里,指尖摩挲过指根,缓缓收起。
雌虫紧了手心,将他的手牢牢扣住。
青涯就着安德伊尔手的力道,自己挪过去,肩膀和安德伊尔挨上。
他轻声安慰:“陛下别担心,将士们那么厉害,叛乱很快就可以平定下去的。”
“而且您不是打算让元帅去看看吗?”
安德伊尔扯唇,淡淡笑了下,眼角不弯。
他侧首,小心翼翼地与青涯撞了下脑袋。
“芽芽,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雌虫浓长的眼睫轻颤。
“我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之前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目前事态一切从好,或许不用再伤筋动骨了。”
“可惜,千防万防,最防不住的就是那些自作聪明的蠢货。”
青涯神色终于保持不了镇定。
难道事势真的很严峻?
连陛下都说了这种话。
“可惜,可惜……”
年轻虫皇自言自语着什么。
青涯努力侧耳去听。
“我一杀虫就要发疯,他们又不允许我上场……啧,让我去的话,说不定事情还能解决得快点。”
啊?
什么?
青涯呆呆想着。
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喃喃问道:“陛下,你也想去啊?”
安德伊尔大方承认:“他们肯定不让我去,可是我已经手痒好久了,总不能一直揍底下那些大臣吧?”
“一个不小心打出问题,见了血,又要挨骂又要善后,很麻烦的。”
而去打仗就不一样了。
反正都是敌虫,他杀得毫无心理负担。
都敢犯到他家边上了,还伤害他的虫民,抢夺他们的资源。
在战场上被轻易夺去性命都算是下场轻了。
青涯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激动的。
他按捺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
“那陛下,你想去吗?”
安德伊尔疑惑地嗯了一声,眉尾一扬。
他眯起眼笑:“芽芽,我要是去了,赛迦维斯就得留下来了。”
“但是哪有元帅镇着帝都,反而虫皇去打仗的道理?他们不会允许的。”
青涯为难地皱起眉。
怎么办?陛下看起来真的很想去。
安德伊尔拍拍他的后脑勺,安抚道:
“没关系的,还用不上我去边境镇场子,赛迦维斯就够了。”
青涯点点头。
那好,元帅很厉害,他一定可以很快回来的。
他真诚希望谁都不要受伤,安安全全地回来。
虽然他知道那很困难,但是他还是想许个愿。
对了,虫族信仰的是哪位来着?
虫神对吧?
青涯忽然把自己被雌虫捂热的爪抽出来,正襟危坐,低下头,双手合十。
安德伊尔掌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温度都有些冷却下去:“……”
安德伊尔:“?”
怎么这么突然呢宝贝?好歹提前吱一声呢?
但他看出青涯在做什么,眼里眸光一闪,没有出声。
青涯心中默念:
虫神在上。
保佑他们好好回来。
到时候我给您上供好多好多好吃的……
等等,结束语是什么?
青涯忽然想到。
有没有什么结束的专用语啊?
他脑子乱乱地想了一通,干脆胡乱在心里说了句:虫门。
安德伊尔本来正噙着笑看他,忽然心神一震,恍惚地抬眼看向落地窗外的苍白天穹。
他意识到了什么,直直盯着虚空某一处,无声道:
神佑塔黎。
*
站在狂风呼啸的城门口,青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阿嚏一声。
他赶紧裹紧自己厚实的外套,长长的衣摆都快垂到他脚踝。
安德伊尔拍拍他的后背,脑袋凑过来和他窃窃私语:
“都说很冷了,非要出来。”
青涯使劲儿摇头,脑袋艰难地在帽子里动了两下。
“……就,出来,阿嚏!看一眼……”
好的,其实他就是想看看军雌们。
轶哥不也来了吗?来送他家雌君的。
说实话,青涯觉得送老婆(或老公?)离家出差是件很正常的事,他刚才看见了费轶,费轶却没看见他,他也没有上去打招呼。
黑发青年看起来好舍不得元帅。
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又是整整衣襟,又是摸摸脸蛋的。
费轶被冷风吹得眯了下眼,眼尾迤逦出一道红痕。
青涯知道他哥就这样,心里再怎么难受,表面上还是平静的。
但其他虫想得就要多一些了。
他们互相递着眼神:
‘赛迦维斯这小气吧啦的虫,终于要走了。’
‘嚯,太好了,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呜呜,阁下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好舍不得元帅啊?回去会不会偷偷哭?’
‘阁下您真的好爱他,好羡慕赛迦维斯,我也想有雄主送我。’
青涯正看着不远处那对夫夫,还有他们身后的军队。
肉肉的脸忽然感受到一阵挤压,然后又迅速松力。
是虫皇陛下。
他突然把小雄虫帽子的系绳拉紧,然后又松开。
青涯脸颊被蹂躏的同时,眼前一黑一亮:“……?”
他慢半拍地抬起头。
安德伊尔也不知垂眼看了他多久,见他愣愣地抬头,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忽然轻哼一声。
青涯顿感恼火。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不是陛下先开始的吗?
陛下居然还先不高兴了?
青涯肉肉的腮帮子一下子绷紧。
他扁着唇,挪了好几步,远离安德伊尔。
安德伊尔跟瞎了似的,一点眼力见也没有,青涯一挪,他也跟着挪。
青涯:“……”
他气得不想说话。
安德伊尔微微俯身,脸上忽然挂起笑。
雌虫小声道:“宝宝刚才看哪呢?”
青涯硬邦邦回:“不看哪。”
安德伊尔咦了一声,又恍然大悟:“噢——没看哪呀?”
“我还以为宝宝看腻我了,去看其他漂亮的小军官去了呢。”
居然还倒打一耙。
青涯更生气了。
他艰难抬手一推,虫皇陛下纹丝不动。
他直接用脑袋往前一拱,怼到安德伊尔胸口。
雌虫摸摸他的脑袋,笑:“哎哟。”
他低下头,轻声道:“不逗你了,对不起宝宝,我的错。”
青涯在心里恨恨想着,本来就是你的错。
他又没干什么,陛下就抽风了。
他现在不想理他。
青涯忽然一扭身,脑袋从雌虫掌心底下钻出来,哒哒几步跑到另一边。
安德伊尔收回手,眼神无辜。
青涯背过身,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虫皇陛下摸摸鼻子,悻悻侧头,眼神无意之间对上某元帅。
军雌赤金色的凤眸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向了他们这边,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安德伊尔:“……”
他对着他狠狠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赛迦维斯一点都没被攻击到,悠悠地将脑袋一低,下巴搁到黑发雄虫掌心里。
费轶摸摸他的脸,轻声道:“怎么了?”
赛迦维斯眨眨眼,神色乖巧:“没什么。”
费轶心软得不像话,忍不住亲亲他。
赛迦维斯闭眼。
然后稍稍抬起头,眼皮一撩,往虫皇陛下那边看去。
安德伊尔:“…………”
他爹的,快滚吧:)
虫皇陛下走了几步,挨到青涯身边。
青涯睨他一眼。
安德伊尔抿着唇低头看他。
青涯神色似有所动。
安德伊尔以为有戏,脸上笑开:“宝宝不生气了?那亲一下好不好?”
小雄虫脸一下子皱起,抬手拍上雌虫靠近的脸。
费轶刚好转头,看到了这一幕,嘴角抽动着又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