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就已经是四月七日。
严冬彻底离去后,随着天气回暖和春耕工作的顺利安排,朝廷的注意力已经从民事上逐渐转移开,来到了今年度的科举院试和府试上。
虽然院试的对象是已经通过了县试的童生们,但因为要同时招录数县之地的考生,因此参考人数却是不减反增,比起当初贾瑜县试时还要更加热闹几分。
他来的算是比较早的,加之宁国府的马车外面贴着标识,众人见了纷纷识趣避让,因此早早的就占了个好位置。
入场时的搜查环节和之前县试大致相似,只是严格的程度大大提升。
脱衣检查自然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在携带的文具方面,考生写字的毛笔会被一一拆开进行查验,砚台等更是会进行敲击拍打,查明是否为中空的作弊道具。
好在贾瑜待遇和众人有所不同。
因为是在京城内考试,不知道是他如今的名气太大,还是有礼部的上官提前打好了招呼,他并未像其他考生一样被上下摸索搜身。
轮到他时,检查的官兵们更多只是象征性的走了个过场。
对此,其他排队的考生们虽然有些意见,但是在了解了他的身份后也释然了。
能在县试时就写出平边策的英才,参加府试还需要作弊?
没人怀疑贾瑜会在今科落榜,众人更多的反而是在讨论他本场科举的名次。
低头看了眼,只见手中木牌的号码是甲二,贾瑜便直奔考场而去。
从甲一到甲六,均是上一场各县的案首,这些人是本场府试的重头戏,因此在排座时坐的都是离主考官和知府最近的地方,方便几位大人随时阅卷。
等到众多考生分别检查完毕,在考房前列好了队,礼部派来的主考官和顺天府知府才从位置上走了下来。
顺天府的新任知府姓许,名叫许宏昌,曾经是上任知府刘永言的副手。
在年前,因为刘永言贸然得罪了贾瑜被三法司给拿下后,考评不错的老油条许宏昌被吏部扶植上位成了新知府。
他施施然来到众考生身边,正准备说几句大家都知道的规则,然后带着众人参拜孔夫子。
但是看见了最先站立的贾瑜,许宏昌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微微弯腰拱手低声说了句:“下官参见贾大人。”
举止恭敬,语气诚恳。
虽然穿着一身绯色官袍,神态却有些谦卑。
若是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许宏昌是考生,贾瑜是监考.....
这番功利的做法显然不被这些平日饱读圣贤诗书的读书人所理解,见状众人纷纷朝着许知府投来了无比鄙视的目光。
孔夫子的画像就挂在前面看着你呢,你是怎么好公然在这种神圣之地做出这样的阿谀奉承之行?
当然,也有不少人面色复杂地看着贾瑜的背影,心态多少有些失衡。
虽然在偌大的京城里许宏昌的官不算多大,但是和这些童生比起来,顺天府知府已经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了!
就算考中了进士,大部分人也都是止于四品,难以寸进。
更何况这些人里能中进士的只怕十不存一....
而自己需要仰视的大人物,在一个同场考生面前却表现的如此谦卑.....
许宏昌行礼之前虽然有些踌躇,但是当话一说出了口,反而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也不在乎周围同僚们或惊奇或鄙视的目光,神色平常到好像众人看着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按着官场的规矩,我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三品知府给二品大员见礼,有问题嘛?
更何况京师的人口稠密,每年运来的漕粮中都有很大一部分要被划拨到顺天府,贾瑜这新任的漕运总督就是咱的金主爸爸!
抓紧机会好好表现一下,有什么不好?
眼角看了下身旁一脸‘我不屑为之’表情的礼部郎中,许宏昌心里居然意外的产生了几分得意。
老弟你还是年轻了呀!需知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当然许宏昌心里虽然在嘲笑,但却不会主动提点对方。他内心巴不得其他人都摆出这样清高的架子,这不就更显得自己懂事了?
贾瑜有些意外对方的举动,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方看起来倒是远比前任的刘永言知府懂事,而且似乎有向着自己的投靠之心,倒是可以在考完试后先打听一番看看对方的情况。
一个小插曲过后,照例是对着孔夫子的画像和泥塑连拜三次,然后在主考官宣读过考试的规矩后,众人各自回各自的考房。
府试的考房显然比县试更宽敞了一些,贾瑜舒展手臂,发现指尖居然距离两侧墙壁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这是方便考生坐久了起来活动手脚。
甚至就连屁股下生冷的椅子上,还铺设了一块干净的白绒布用来保暖!
还搞得挺人性化的嘛!
贾瑜不知道,这是许宏昌特意一早给他安排的,生怕这位贾大人在考试过程中有哪里不满意.....
又过了一小会儿,随着一声开始,密封好的试卷被打开,逐一送到了各个考房之中。
贾瑜凝神看向手中的试题。
其一: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其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比起上一场笼统无根无据的策论问题,这一次的题目无疑是正常了许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宣文帝既然想要考验自己,那选择的考试肯定是考生越少越好!
府试已经算比较大型的考试了,自然不会随便搞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的这两句题目,一者出自大学,一者出自中庸,都在科举必考的四书五经范畴之内。
前者很好理解,讲述的世界万物的发展顺序,算是大学篇的经典语句之一。
若是以此单独作文破题,算不上多难,毕竟只要教书的夫子有点水平,这句话是绝不会漏下的。
而后者是在论述‘中’与‘和’的地位,讲究的是一种平衡和适度的理念追求。
此二者联合起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全无联系,乍一看只怕毫无头绪可说。
但这种却是古代考官们最喜欢的题型之一,从两篇着作中截搭两句不通的名言,由考生自行寻找其内的联系点破题。
很多时候,即使是科举高中的考生文章也未必有一些落榜的人写的好。
可他的文章立意高尚,思路巧妙,先天便胜人一筹。
倒是和后世的脑洞小说,有些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