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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轻拢慢挑,打理着乌黑的秀发。

镜中的她,云鬓花颜,好若天上仙女降凡尘。

她没回头,一边摆弄着头发一边问:“瑞珠,你说我今天这个头发和昨天扎的那个发髻比起来,哪个更好点?”

身后侍立的婢女瑞珠捂着嘴道:“奶奶,你都这么美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秦可卿绣眉微挑,红唇娇俏:“我问你怎么样,没有让你拍马屁,快说。”

瑞珠笑嘻嘻道:“奶奶,我看着是都漂亮的很哩。”

她眼珠一转,俏皮道:“若是硬要比哪个更好,我觉得奶奶问我没用,要去问问贾瑜公子才对。”

秦可卿被她说的脸庞一红,毫不心虚的责怪道:“都说了,按着辈分算他是叔叔辈的了,不要再叫什么公子。”

瑞珠只是嗯啊点头,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主仆两人正谈笑间,天边磅礴的雨幕渐渐停了下来。

瑞珠开口道:“哎呀这雨可算停了,刚才下的那么大,也不知道宝珠有没有被雨淋了。”

秦可卿觉得有道理,她和这两个侍女从小长大,情同姐妹。

闻言吩咐道:“你去门口看看宝珠回来了没有?这里还有点先前剩下的热水,若是湿了衣裳记得让她喝了先去去寒。”

瑞珠领命离去。

未几,秦可卿便听到她的大喊大叫声从门口方向传来:“奶奶奶奶,快来!出大事了!”

丽人从梳妆台前起身,闻声赶来。

只看见喊话的瑞珠满面震惊,旁边的宝珠裙裳湿透,脸上尤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秦可卿疑惑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淋的这般狠?”

宝珠根本顾不上自己湿透了的衣服,惶然道:“奶奶,出大事了。”

“蓉大爷,蓉大爷他...”

侍女咽了口口水,在秦可卿注视的目光中惊慌道:“蓉大爷把老爷还有蔷哥儿,全给杀了!”

这消息恍若惊雷,让秦可卿呆在原地,傻愣愣尔等说不出话来。

宝珠将这惊人消息说出口后,心中顿时安稳了不少。

她看着秦可卿解释道:“是后厨周嫂子去给老爷送午饭的时候看见的,周嫂子回来以后吓的浑身哆嗦,把这事跟后厨的几个都说了。”

瑞珠在一旁接口,声音中既有惊恐又有兴奋:“奶奶,这可怎么办呀?”

秦可卿在两个丫鬟的连连摇晃下方才回过神来。

她脑海翻涌,前几日贾瑜对她的叮嘱的话尤且历历在目。

‘为了我,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这般田地...’

秦可卿内心满是甜蜜,一张韶华正好的明媚容颜向天边看去,雨后的七彩长虹已经冉冉升起,挂在清澈的天边。

亦如她此刻甜如蜜果的心扉。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两个丫鬟,轻柔的话语中底气十足:“长夜将明,何须畏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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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里。

贾母卧在铺好垫子的软榻上,神色惬意。

堂里正厅已经点起了几个小火盆,温度怡人,同时将阵阵湿气拦在外面。

屋外隆隆的雨声经过几重阻挡,传到贾母耳边时,已经变得轻柔温驯了许多。

这般舒适的氛围,正是让人提不起精神的时候。

贾母屏退了王熙凤等一众人,独留下最喜爱的鸳鸯陪着,她卧在床上准备小睡一会。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正睡意朦胧迷迷糊糊间,贾母听到堂外有人在轻柔的说话。

紧接着,鸳鸯轻轻摇动自己的身子,语调焦急:“老祖宗,出大事了!”

贾母睁开眼睛,双眼略带迷茫,看着鸳鸯向来温婉的脸蛋上不见从容。

不待她问话,鸳鸯便直接说道:

“老祖宗,东府出大事了!”

“蓉...贾蓉他,弑父了!”

鸳鸯的话好似雷霆,轰隆一声,将贾母脸上的瞌睡虫全部驱散。

她身子一个摇晃,两只手死死的把住鸳鸯,问道:“你说什么?”

鸳鸯默然不言,低声轻轻道:“老祖宗,贾蓉弑亲,将珍大爷还有蔷哥儿...”

低头看着贾母老脸上的难以置信,鸳鸯最终还是吐出了口中的字眼:“珍大爷和蔷哥儿,已经全都去了!”

贾母心中再无侥幸,眼睛一黑,直接昏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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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停了。

雨后的宁国府也从静谧之中重归喧闹,各类人声活动声复又起来。

只是下人们在奔走的同时,脸上都不禁挂上了几许骇然惊悚的表情。

他们彼此也不说话,只默默用眼神交流。

‘东府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太吓人了!’

诸如此类眼神对话,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荣庆堂里贾母这又热闹了起来,这次人是齐全了,不管大的小的都已经到了。

连整日忙着在自己房里玩小妾的贾赦,此刻也出现在老母亲眼前。

贾政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颌下本就不长的胡须快要捋出火星子了。

贾赦瞟了他一眼,讥讽道:“二弟,本来就没多少,再摸下去都要没了。”

贾政这才惊觉,将手从胡子上讪讪收回。

王夫人表情顿时有些不善,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冷冷看了一眼贾赦。

在她心里,觉得这是贾赦在含沙射影,讽刺自从二房当家后荣国府渐渐倾颓的局面。

贾母不耐烦道:“好了,你们两个兄弟,见面就要打架是吗?”

贾政自然是连道不敢,贾赦也冷哼一声,装作没听见。

贾母这才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道:“东府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如今怎么办也该拿个章程出来!”

贾政烦闷道:“蓉儿,贾蓉平日看着也不是个悖逆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贾赦出声怼他:“事到如今,你说这个有什么用?珍儿是能活过来还是怎么地?”

其实他心里倒是隐隐有些猜测,贾珍贾蓉父子向来不和,如今贾蓉又要被圣上褫夺继承权。

贾蓉的生活,现在没有指望,未来也没有奔头了,这样的日子活着有个什么劲?

倒不如...

当然,这些心里话他不能说出来。

看着堂内寂静的众人,王夫人坐在椅子上默念佛经,贾政一脸慌张,贾琏神色还算镇定可惜也是支吾不言,而向来喧闹的王熙凤更如同小鸡仔一样缩在座位里。

这偌大的荣国府,如今遇到事情,竟是半个能拍板做主的人都没有。

贾赦半是无奈半是得意道:“为今之计,先把蓉儿拿了再说,不管怎么样,祖宗爵位是不能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