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苍穹,雨盖碧空。
轰隆雨声充斥在人们耳边,以至于无人注意到宁国府这里即将上演的骇人听闻。
贾珍半倚半靠在床上,尽管这样的姿势并不发力,但尾椎骨还是传来了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根本无力逃跑!
被贾珍拉在身前的贾蔷尬笑:“蓉大哥,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谈,咱们先把刀放下。”
贾蓉闻言,讥讽道:“怎么?你现在又变成我的好弟弟了?”
贾蔷喉结滚动,刚要开口辩解。
只见贾蓉一个跨步上前,一刀从他的手臂上划过,怒色道:“滚!滚到一边去!”
贾蔷如蒙大赦,再也不敢说什么,直接挣脱了贾珍拉着衣角的双手,战战兢兢躲到床脚处,捂着胳膊伤口处跪在地上。
现在贾蓉离的太近,随时可以暴起杀人,他不敢逃。
贾蓉一步步向贾珍逼近,笑容惨淡,他握着尖刀的右手尚且流淌着点滴雨水,可在贾珍眼里,这些透明雨滴已经成了自己身上流淌着的鲜红血液。
他强作镇定道:“蓉儿!你是要大逆不道...想弑父吗?”
“多稀罕哪,你居然会叫我蓉儿?”
贾蓉发自内心的疑惑,印象中,有多久没从贾珍口中听到这个词汇?
“蓉儿,你听我说,自从你母亲去世后,我确实对你不算特别温柔。但是这都是有原因的,我也是盼着你成材。”
“再说等到我死了之后,府里的金银财宝不都是你的?”
“你要是等不及,我现在就把库房给你管...”
贾蓉口中的嘲讽,贾珍又怎么听不出?
但他不在乎,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贾珍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先想着用贾蓉生母来感动他,又想给贾蓉画个未来的大饼,暂时稳住他,后续更是迫不及待的要献出库房里的宝贝。
然而...
“啊!”
贾珍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呼,让床脚的贾蔷再使劲缩了缩身子。
直到这时,贾蔷心里犹自抱有一丝希望。
‘我派去盯着贾蓉的人,现在一定去和雨村先生报信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有人来了!’
‘应该是雨太大了,所以来迟了...’
贾蔷仍然抱着贾雨村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不放,他瑟缩在角落处,心中疯狂乞求神明的眷顾。
另一侧,贾蓉手中刀锋已经直接陷进了贾珍的大腿处,喷涌出来的汩汩鲜血在刹那间染红了床上绵软的锦被。
“你继续说啊!!”
“怎么不说了??”
贾蓉被雨水冲洗过的脸上显现出不正常的潮红,他看着贾珍在自己刀下扭曲求饶的样子,心里顿时生出从未有过的愉悦。
在后世研究中,长期被虐待的人会生出抑郁症恐惧症等多方面心理疾病。
而每一个长期受虐者,内心中同样藏有暴躁的施虐倾向。
贾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直以来,他被父亲病态的看管着,心中充斥着的是畏惧和胆怯。
而在贾瑜的数次算计引导下,他终于克服了心魔,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现在贾珍的每一次挣扎,每一句求饶,每一下战栗,都是推动着贾蓉更进一步的催化剂。
如果说刚才面对贾蔷时,贾蓉心中尚且留有犹豫,因此放过了他。
那么此刻的贾蓉,已经彻底释放出内心埋藏的恶魔。
“从小到大,你每日心情有一点不顺就会殴打我的时候。”
“你想过今天吗?”
“罔顾人伦,对你自己未过门的亲儿媳妇垂涎三尺的时候。”
“你想过今天吗?”
激素飙升下,贾蓉的状态格外的好,他忘却了疲惫,也忘却了恐惧。
一边口中质问着贾珍发泄心中积藏了十余年的怒火,一边动作不停将手中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向贾珍砍去。
这一连三四刀下去,贾珍再难说出什么求饶的话来。
他已经明白了,求饶是无意义的。
心中的愤怒盖过了恐惧,他通红着双眸,看着贾蓉恶狠狠道:“你个畜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贾珍已经顾不上尾椎骨传来的疼痛,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爆发出了生平最强烈的意志,直接和贾蓉在床榻边殴打起来。
对贾蓉刺来的尖刀,贾珍不闪不避,全凭借心中的血气进行殊死一搏。
但是他终究有伤在身,抵抗了不过七八个回合就难以为继,被贾蓉随后一刀捅在了胸口处。
“嗬嗬...”
瞪得如同牛眼般大小的瞳孔怨毒的看着贾蓉,其中光芒却慢慢溃散了下来。
贾珍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再无后续,只留下了满脸的愤和怒不甘。
贾蓉手中锋利的刀口在刚刚的缠斗中,直接刺破了他的心脏,让贾珍仅在瞬息之间就已经没了声息。
“呼呼...”
原本激烈的房间内,此刻突然静谧了起来,只剩下贾蓉剧烈的喘息声和窗外的连绵不绝的雨瀑声。
躲在角落里的贾蔷吓得一个激灵。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顿感不妙。
贾蔷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正是贾珍的遗体,以及面上满满的怨毒。
没有合上的无神双眼,闪耀着的全部是仇恨的光采。
他本就蜷缩的身子打了一个哆嗦,原本冰冷的身下顿时温热一片。
贾蔷,已经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蓉蓉蓉...大哥。”
“饶了蔷儿吧,求求你,求求你...”
嘴唇颤抖着,连话都说不全的贾蔷发出求饶的声音,急促的语气中带有丝丝哭腔。
他跪在地上朝着贾蓉连连磕头,声音邦邦作响。
可惜回答他的,是贾蓉无声的嘲笑,和那带着血迹的刀锋。
一刀,致命!
和贾珍的死法一模一样,一柄短刀直插心脏,让贾蔷只不过在一个恍惚间,就离开人世。
生命的最后一个刹那,他心中尚且留有满腹的疑问和不解。
‘雨村先生,你怎么还不来?’
只可惜,再也没有人能够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看着死去的两人,贾蓉哈哈大笑,好似疯癫。
再也没有人,能够碍他的眼了!
再也没有人,能够压着自己了!
从今以后,东府的天,是自己说的算!
窗外的一声惊雷闪过,照亮了他病态的表情,好似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