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冲动之下,他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推开书房门却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守在门外的唐俊见主子出来了,上前递过去一封信件,“主子,太子来信。”
太子在信中说有要事相商,约了他和慕容风明天于东宫见面。
裴钧煜看完以后,猛的一下,十分用力地把手中的信件揉成了一团。
一旁低着头的卓星突然听见一阵“沙沙”的揉纸声,抬头看见主子泄愤似的动作。
这次他敏锐许多,直觉告诉他主子此时心情不佳是因为姜夫人。
他难得见主子这般情态,心里顿时对那位姜夫人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他以往可没见主子对哪位姑娘这般上心过,若非自个儿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够长,偶尔见过他与其她女子的风月之事,他恐怕真以为主子不近女色呢。
正当他在心里揣测主子心思之时,裴钧煜一个眼风扫过来,看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薄唇溢出一声冷笑,寒声丢下一句,“半个时辰后,我要在练武场看见你,十个回合,若是过不了,你便去给新来的那批影卫当陪练,直到有所进益为止。”
说完,他便信步回房换练功服去了。
还在脑海里编排着各种情形,想得正起劲儿的卓星,冷不丁听见主子突如其来的考校,顿时如遭雷击般,愣愣的呆站在原地。
他想起三个月前与主子过招,他堪堪只接住了主子五招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哪儿有这么大的进步能接住十招啊。
可若接不住,便要去给那帮如狼似虎的新影卫当陪练……那更是地狱般的折磨。
“主子,主子,属下错了,属下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早不见裴钧煜的身影了,长叹一口气后,卓星认命的往练武场的方向去了。
翌日一大早,姜瑜坐着马车,在几个丫鬟和小厮的护卫下,来到了安葬父母的山脚下。
她只让小玉和梅香二人跟她一同上山,吩咐让其余人在山脚下等。
三人带着东西来到了半山腰处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姜瑜从小玉和梅香两人手中接过东西后,柔声交代,“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吧,我想跟爹娘单独说说话。”
青丝松挽,一袭素衣,清风掠过,吹动她的衣裳裙摆飘动,清瘦的她站在高大的树下,看起来实在太过娇弱,越发显得她弱不胜衣,似是随时会随风飘走。
小玉和梅香知道她今日心情不佳,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担忧。
梅香先沉不住气,“夫人,这儿太偏僻,奴婢们实在是放心不下,您就让我们跟着吧,奴婢保证绝不会打扰到您。”
姜瑜看着她被晒得红扑扑的小圆脸,莞尔一笑道,“放心吧,每年我都是自己来,我比你们熟悉这里,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先在这儿好好歇会儿吧。”
她不容拒绝的说完,转身轻车熟路的沿着林间一条平坦的小径走进树林深处去了。
东宫。
裴钧煜被侍人带到书房等着下朝的太子和慕容风。
二人一同进来时,慕容风看见好友,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好在裴钧煜当时正低头看着桌上的折报,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几人就近日朝中多变之事谈论了两个时辰。
正事谈定以后,太子萧定阑兴致盎然的提起,“前些日子,西域进贡了一批汗血宝马,父皇赐了几匹,本宫命人养在了京郊的庄子上,长白,玉和,我们也许久没有一同赛马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就好好赛一回如何?”
太子好马,骑射功夫了得,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裴钧煜也是其中的一把好手,年少时,二人常常一言不合斗气,谁也不服谁,便会以骑射功夫论输赢。
神采飞扬的少年踏马行云,英姿勃发,在当年,是多少京城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慕容风自是随意,他于这上头无甚兴致,只当偶尔解解闷的玩乐罢了。
裴钧煜今日可没有这个兴致,冷漠英俊的脸上不知想到什么,罕见的出现一丝柔情,一闪而逝。
他理了理袍子,径直站起身,弯了弯薄唇,“我还有事,今日就不去了。”
慕容风难得见他连赛马也不去,吊儿郎当的往嘴里扔了个果脯,口齿不清地随口问道,“有什么事儿不能放一放,吏部那儿你不还没上任吗?”
裴钧煜毫无情绪的看了他一眼,淡淡扔下一句“无可奉告”后,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不比寻常君臣,私底下相处,太子也从不摆架子,故而,没人觉得他这样不等上位者准许便离开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慕容风没有错过他方才眼底的那一丝异样,想到了什么的他对着裴钧煜大步离开的背影不怕死的朗声道,“你不会是赶着去陪美人儿吧?”
太子闻言也好奇起来,长眉微扬,饶有兴致地问道,“美人?”
……
姜瑜来到父母的坟茔前,一边摆好点心瓜果,一边絮絮叨叨的跟他们说着自己的近况。
有死里逃生的凶险,有被迫沦为他人禁脔的屈辱,在爹娘面前,她终于可以放肆的说出自己所有的委屈。
“爹娘,阿瑜是不是很没用,我现在这么不堪,你们会不会怪我,可我真的尽力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呜咽的哭声中带着深深的无力之感。
姜瑜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逐渐靠近她的人影。
但那人只默默的站定在她身后,静静听着她委屈的哭声,眼神中布满心疼。
直到伏地的姜瑜渐渐停了哭声,跪坐起来拿起纸钱要开始烧,那人才上前一步蹲在她身边,递出了一条手帕。
泪眼朦胧的姜瑜被眼前突然伸出的这只手吓了一跳,“啊”一下惊呼出声,往旁边躲闪,差点儿跌坐在地。
那人着急地伸出手想扶住她,见着她及时稳住了身子,讪讪的收回了手,急忙出声道,“阿瑜,是我,刘大郎。”
姜瑜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抬头看去,眼眶里残留的泪顺着脸颊流下,嘴唇干燥红艳,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她认出来人以后,哽咽着惊讶道,“刘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声带着重重的鼻音。
刘大郎顺势又十分自然的跪在了姜瑜身侧,拿起纸钱烧了起来,两人之间隔着约莫两个人的距离。
另一边,裴钧煜正驾马出城往胡春巷子赶来,疾驰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声音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