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章瑾年家那两天,柳池池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还是感觉天花板在转。
啥也做不了。
大部分时间都只能静躺着,听章瑾年给她放的各种轻音乐。
脑子里放空,啥也没想。
等过了两天,她稍微缓一点后,日子就没那么消停了。
高剑那晚被章瑾年勒令连夜搬出他家后,心里就憋着坏。
好不容易知道柳池池好一点了,就开始作妖了。
天天不是提着水煮鱼、麻辣香锅,就是烧烤串串一类的,美其名曰探望病人,实则是眼馋只能看不能吃的柳池池。
柳池池吃了几天清淡少盐的营养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已经到了一闻到空气中那股麻辣鲜香味,就开始疯狂分泌口水的地步。
每天饭间的对话成了:
“章瑾年,我就吃一小口,一小口……哎!你别把人赶走啊!”
“高剑,你人走可以!但你把吃的留一点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好惨一女的。
天天被人饿肚子。
章瑾年关上大门,转头朝她温柔的笑笑。
“乖!再坚持几天,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等医生说你没事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柳池池喝着少油少盐的养生粥,把粥里撕得细细的鸡丝,咬出了在生啃章瑾年肉的狠辣感。
章瑾年:莫名感觉脖子有点凉。
“章瑾年,我已经好了,我要回家!”
“不行,你今早在卫生间不是还晕了一下,差点跌倒吗?”
柳池池嘴硬:“……那是我躺太多了,血液流行不畅引起的。”
章瑾年现在学精了,虽没有严词拒绝,但意有所指地说:“你们学校那笔赞助,好像还有几个手续没有办完……”
“哎呀,那个啥……”柳池池硬着头皮圆回来,“我觉得脑袋还有点晕。”
“对,我还没好呢……哈哈,住在这儿天天有人伺候,挺好的!”
秦校长前两天打电话来的惊喜语气,柳池池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敢让全校师生失望?
章瑾年抿了抿嘴,压下了嘴角的弧度,“不走了?”
“不走了!”
放下碗,柳池池越想越委屈。
明明是个钢铁女汉子,却因为又饿又馋又不能乱动弹,还有因为脑震荡引起的失眠。
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偷偷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她柳池池好好的,怎么就混成这样一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了?
吸了吸鼻子,柳池池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想从床头抽张纸巾擦擦鼻涕。
没想到,纸巾盒没有摸到,却摸到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
咦~
手感还挺好!
草!
柳池池一下子掀开被窝,就看见章瑾年静静坐在床边。
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自己还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摩挲。
“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这副糗样被人看到,柳池池口齿有点不伶俐。
“柳池池,跟我待在一起,是不是特别无趣?”
不甚明亮的小夜灯下,章瑾年的面目有一半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连语气也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啊?”柳池池有点懵,不知他何出此言?
结果,就听到章瑾年喃喃自语:
“从小到大,没有人真的愿意待在我身边。”
“他们都说我是一个性格古怪又没人要的破小孩!”
“没人愿意要我,连你也……”
小时候,父母把他这个亲儿子当做刺向对方心脏的武器。
林依然母女俩,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向上爬升的工具人。
郝妈妈和高剑、魏轩他们对他好,更多是对他的一种怜悯和同情。
没有人,是真心实意想跟他待在一起的。
没有人,问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柳池池看见神色越来越落寞的男人,小夜灯打到他身上,在他背后的墙壁上,映射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柳池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身后那个影子,像个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面露狰狞。
一旦男人心生脆弱,就会狠狠扑上来,将他彻底吞噬。
她心里一跳,想也没想,直接扑上去,紧紧抱住了章瑾年。
“谁说你没人要?我要!我要!我要行了吧?”
将人抱在怀里,柳池池才惊觉这人的身体有多凉。
也不知道他穿着这身薄薄的睡衣,在屋里坐了多久?
柳池池想,他肯定误会了。
“我不是嫌弃你才哭的,我就是,就是……”
柳池池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馋的。
但肚子里传出来的“咕噜”声,已经充分证明她白天压根儿就没吃饱。
或者说吃不下。
本来高剑不来勾她还好。
因为章瑾年几乎是百分之两百遵照医嘱行事,规定她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好在他厨艺不错,就算是白粥也能熬得比别人香甜。
柳池池头两天吃得还算满意。
但坏就坏在有了对比。
你让一个平时喜欢烧烤撸串的人,闻着麻辣小龙虾的味儿喝白粥试试?
再有一个,章瑾年还严格限制她看电脑和玩手机的时间。
就连她下床活动,也这不准,那不准的。
总之,就是要求她静养。
柳池池简直闲得发慌,躺得一身骨头都快发酸。
“你别胡思乱想,我真没有嫌弃你,我哪敢嫌弃你?”
“我就是这辈子活那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无所事事过。”
“我……”
她想说,我小时候摔断腿时,我爸妈都没这么精心伺候过我。
还没开口。
“嗯,我知道。”章瑾年打断她。
他张开双臂抱着浑身都散发出暖意的女人,将脸孔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呼吸间都是让人心安的味道。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章瑾年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这女人果然吃软不吃硬。
只要扮可怜,她就狠不下心来。
章瑾年似乎突然开了窍,找到了如何对付柳池池的锦囊妙计。
“我去给你下一碗馄饨,可以允许你蘸一点点辣椒。”
“呼~”柳池池呼出一口气,“终于解禁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兴奋拍拍章瑾年的背,“快去!”
……
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柳池池满足地拍拍肚子。
“章瑾年,虽然你不吃辣,但你做的这个蒜蓉辣椒酱,味道真心不错。”
既开胃又不燥。
太适合南方人吃了。
章瑾年陪着她也吃了小半碗馄饨,脸色比之前看着要红润几分。
柳池池见他站起身,立马将他按住:“你别动,我来收拾。”
“洗几个碗而已,我要再不动动,骨头都要生锈了。”
章瑾年见她这么说,也没跟她抢,陪着她进厨房,站在一旁打下手。
柳池池洗干净一个碗,他就接过来擦干水分,再放回碗柜,整整齐齐摆放好。
两人配合默契,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柳池池把最后一个碗递给他时,莫名有种两人老夫老妻,已经生活很久的既视感。
她连忙甩甩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