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中，乔松与徐福在大殿上分立左右。
在两人前方，赵高手捧卷轴高声念诵着敕封乔松的诏书。
略有些阴柔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引得百官神色各异。
原因无他，刚才敕封右国师的诏书掐去无营养的套话，不过一句话了事，大抵就是徐福此人对大秦有功，封为右国师。
徐福此人是谁，此前压根没人知道，他有什么功劳，诏书里也没写，至于其他封赏，自然也是没有的。
而现在这封……
不说其他，乔松之名众人就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而诏书的内容，从治好了陛下的病到明举贤能，各种功劳一一列举——虽然百官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些事，更不用说封赏了，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从赵高口中报出。
其中有一样让殿上众人一听就忍不住为之侧目，即曾经的相邦府，如今的国师府。
吕不韦如今刚刚身死尚且不满一年，陛下将这座府邸赏赐给乔松，许多人忍不住揣测陛下对这位左国师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是否暗藏警告之意？
而之后由赵高报出，国师府的匾额乃是陛下亲自所写，让众人确定这位左国师确实是深得陛下信任。
随后众人又忍不住看向那位右国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两封诏书一起下达，不可能毫无缘由，既然左国师这边是深得信任，那这位右国师的待遇……就值得深思了。
廷议结束，众人有的打算离去，有的打算去和左国师打个招呼——
倒不是说要讨好什么的，毕竟国师之位又没什么实权，但人家毕竟是传说中的医仙，而且如今深得陛下信任，认个脸熟留一份好印象总是没错的。
至于那位右国师……还是再看看陛下的态度吧。
嬴政走后，乔松看向身侧的徐福，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啧……
“下次见到你穿这个样式的衣服，我就杀了你。”
冰冷的话语以天籁传音的方式送入徐福的耳中，对此徐福微微一愣，朝乔松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去。
望着徐福的背影，乔松暗暗思忖：
徐福的反应不对劲，对我这个破坏了他计划，现在又近乎羞辱地对他提出要求的人态度太平淡了。
除此之外，徐福能活到现在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反常，哪怕他骗了嬴政，嬴政也不是那种需要在这种骗子身上浪费时间去羞辱对方来获得成就感的人，一般都是直接拆人族谱。
想到这里，一道神秘的身影出现在乔松脑中。
东皇太一……如果说有人能够让徐福身上发生这样的变化，还能让嬴政按捺住杀心，怎么想都和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可东皇太一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嬴政不杀一个骗过他的骗子，这份代价绝对不轻，难道徐福有什么必须活着的理由？
乔松的手莫名有点痒，想试试看杀了徐福东皇太一会有什么反应。
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大秦的右国师上任第一天就暴毙有点不像话，况且他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了，元符宫的防御能力对于东皇太一而言可能还是不够。
见到徐福离开乔松身边，四周的人就打算上去打招呼，谁知赵高居然第一个凑了上去：
“国师请留步，陛下有请。”
听到这话，周围打算上前的人十分自然地脚下换了个方向。
“哦？”
乔松看了眼赵高，此时的赵高还有些唯唯诺诺，不知道罗网到他手里了没有。
“有劳中车府令带路。”
“请。”
赵高带着乔松来到嬴政的书房，同时也是嬴政平日里批阅奏折的地方。
踏过门槛，乔松就看到两侧堆积如山的竹简，和埋首于竹简当中的嬴政。
“陛下，国师到了。”
“陛下。”
抬起头的嬴政听到乔松的改口，冷硬的嘴角忍不住勾起：
“先生快请坐……”
嬴政目光一偏，看到原本的席位上正堆着许多竹简。
毕竟这书房之前就没招待过谁，嬴政亲政前用不上，亲政后谁来了都是站着听完命令就走。
赵高这时快步上前将竹简捡起抱住，放到一旁独立安置，不至于与其他竹简弄混。
整理之后，赵高一躬身：
“臣告退。”
“嗯。”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之所以喜欢用赵高，就是因为他有眼力，懂分寸，一言以蔽之——好用。
“陛下每日要批这么多公文，不利于身体。”
乔松入座后第一句就是劝说嬴政不要太累。
“先生有所不知，这每一份公文，便是一份权利，何来劳累之说？”
看得出嬴政确实乐在其中，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但陛下将来要统一天下，到时候陛下要批的可不远止这些公文。”
乔松看了眼周围的竹简，这才哪到哪，以后就要放上一个称在这，批一批称一批，批完再用车来推了。
想想那个画面，乔松忍不住摇头，看向嬴政：
“陛下，人力有穷，以有涯逐无涯，殆已。”
“唔……先生所说有理。”
嬴政点了点头，
“但如今孤还应付得来，且先让孤过一过瘾吧。”
如今嬴政也才真正掌握大权不久，批奏折对他而言真的不算负担。
“陛下心中有数即可。”
“嗯，孤请先生来，其一是之前信中所提……”
“陛下，能够使用万里镜之人少之又少，况且难以稳定传承，若是军中对此产生依赖，将来恐怕反倒不利。”
对于乔松的拒绝，嬴政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因为他知道乔松不会让他那么失望。
“不过，臣倒是另有一物……”
乔松从袖中取出一枚圆筒，递给嬴政。
嬴政直接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发现圆筒两边似乎透光……无师自通地拿起来对着眼睛，从一边看向另一边，视线中的景物突然变大了。
“这是？！”
“此物名唤望远镜，打造虽然麻烦，但好在除了视力外没有使用要求，能望见极远之物。”
嬴政闻言调转方向，望向殿门外——果然原本遥远而模糊的事物变得清晰可见、近在咫尺。
放下望远镜的这短短时间内，嬴政脑子里已经多出了许多想法：
“先生，此物打造不易，那多久才能制成一个？”
“若是公输家族的巧匠，两三日便能打造出来，但若手艺稍逊，则要半月到一月不等，再次则数月也未必能成。”
对于嬴政的问题乔松早有准备。
嬴政闻言皱眉，有乔松牵线搭桥，嬴政和公输家早就有接触了，因此他知道能被乔松称为巧匠的其实在世间只有一人而已，至于那个手艺稍逊的等级，世间也不过一手之数。
这个产量，根本不够军中斥候所用，更不用说他的其他想法了。
“此物的关键在于镜片需要完全透明的玻璃打造，除此之外就是弧度的控制，后者对手艺的要求没那么高。”
“因此如果将制作玻璃与打磨镜片分开，有能力做出合格玻璃的工匠专心制作玻璃，那么产量其实还可以提高。”
至于可以提高多少，乔松也没试过，但至少这是个好消息——有总比没有强，多总比少强。
嬴政表示他是个知足的人。
“先生，你说要是孤派点人去公输家学习，公输仇先生会同意吗？”
“陛下打算派多少人？”
“不多。”
嬴政伸出一只手：
“大概五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