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魏千语来说是最简单的魔术表演,她毫不费力就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赏识,官员点头赞许了一番,事情很顺利,他们成功拿到了前往皇宫的通行证,再次踏进宫门,所到之处都是点滴的回忆,魏千语担心身后护卫他们进宫的宫人看出她脸上的异常,便假装和没见过世面的戏班中人一样,左右观望,连连赞叹。
太皇太后的大寿在三天后举行,皇宫各处都已经在张灯结彩,夜晚的花灯璀璨夺目,让人眼花缭乱,皇宫真的许久没这么热闹了,所到之处,每个人的情绪都带着愉悦。
月国之前受到重创,之后几年都在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势力扩大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古泽尧花在治国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下巴胡须已然续起,脸上也显出苍老的颜色,鬓边白发生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之前跟在宦官李延身边的百生,现在成了古泽尧的贴身宫人,他看着古泽尧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生不忍,古泽尧从天未亮批奏折到了如今的子时,除了吃饭喝水和出恭,几乎不离开凳子,从前的先帝也没这样废寝忘食过,他感叹于古泽尧的勤劳治国,也无时无刻担心古泽尧的身体。
“陛下,子时了,休息一会儿吧”百生眼看古泽尧的眼睛?出血丝,提醒道。
古泽尧后知后觉的抬眼看向窗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问道:“皇祖母的寿辰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好,各司都在尽心尽力的准备”
“你多盯着点,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百生低头应道。
这次的寿宴宴请了归顺月国的各国使臣和重要客卿,能不能真的对月国忠心,有没有暗地里想要反叛,借着这次的寿宴,古泽尧要一一试探清楚,是敌是友要好好掂量掂量,他可不想根基未稳,又起什么幺蛾子。
“走吧,回寝殿”古泽尧站起身,百生将烛火熄灭后,规矩的跟在古泽尧的身后。
晚风徐徐,古泽尧路过宫中花亭,被一棵花开得正旺的梧桐树吸引,这是他前两年命人移植过来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下意识的就做出来了。
“你在这儿候着,不要让人靠近,我进去坐一会儿”
“是”
百生不解其意,还是温顺的应了,低着头静静站在原处。
宫里的人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戏班,魏千语晚饭吃得有些多,悄悄跑出来消食,路过花亭,也被这繁花似锦的模样吸引,她三下两下的就爬到了树枝的分叉处,两腿交叠一搭,透过洁白的花色隐约可见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她在这迷迷糊糊的气氛下,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她本就浅眠,听到动静的时候,有人已经站在了树下,她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想打招呼,又怕吓到别人,没办法,她只能扶着枝干,盯着树下影影绰绰的人影,盼着这人能早点离开。
魏千语看着下面‘矮小’的影子,根据对方的穿着,猜测着他的身份,带着玉冠,束着发定是个男子,身上的布料嘛····看着还挺华贵的,难道是个贵公子?
正当魏千语出神之际,古泽尧好像察觉到头顶的异常,抬头望了上来,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魏千语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古泽尧则是惊讶之后面露愠怒之色,他后退两步,厉声道:“你是谁?”
····
真是猝不及防的偶遇,魏千语一时想不出打招呼的方式,便听到古泽尧的问话,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梧桐仙子”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半晌后,古泽尧才咬牙切齿的道:“少装神弄鬼,下来”
“不下,你上来”
古泽尧自从坐上皇位,哪个见他不是恭恭敬敬,卑躬屈膝的,现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野丫头,敢挑战他的君威,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想,他当时定然是受了这个女子的蛊惑,所以才神志失常,竟然与之对视良久后,真的两脚并用爬上了树干,等到和魏千语平齐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夜黑风高的,没人看到吧?
“哈哈哈···”魏千语仰头大笑起来:“你还真的一点没变呀”
古泽尧恼羞成怒的瞪着她,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他生气之后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两人笑声停止时,古泽尧问道:“你怎知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
“我就知道呀”
魏千语朝他眨眨眼,只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和语气,让古泽尧有瞬间觉得这个女子和魏千语有七分相似,但魏千语的样貌并非如此,或许只是自己太想念那个记忆里的人了。
“你不是宫里的人吧?”古泽尧问。
“我是来找你的”魏千语直接挑明来意。
“你知道我?”
“知道”
我们很熟的,阿尧!
“既然知道还敢这般无理,不怕我治你的罪?”
“陛下心地善良,不会治我的罪,而且,我也没犯罪,你治什么?”
古泽尧觉得现在他们谈话的方式不太对,他想调整回到自己的方式上,但心里总有莫名的声音说‘就是这样,你们就该这样的’
“你变了很多,阿尧”魏千语笑盈盈的看着他道。
古泽尧抬眼吃惊的望着魏千语,这个称谓处了父母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叫····,他不自觉咽咽口水,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但被理智压在了喉间,哽住了。
他亲眼看着她的棺木被盖上新土,他为她撒过纸钱,为她烧过香火,还请了佛门子弟为其诵经送行,让她去往极乐永生之地,魏千语死的那一年,他也埋葬了过去的自己,现在让他怎么相信,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是魏千语····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你···”
古泽尧正要说话,魏千语手指便抵在他的唇上,另一只手往下指,他顺着她的指尖向下看去,一只白色绒兔蹦哒着来到他们视野里。
“阿尧,你猜,这只兔子是公的还是母的?”
“不知道”
“我猜,是公的”
魏千语刚说完,兔子的耳朵下方就瞬间长出一朵娇艳的芍药花,红艳刺目,古泽尧震惊的盯着,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他从震惊中回神,魏千语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她就好像是梧桐仙子一般来去无踪,如风般肆意人间。
“陛下”
树下传来百生的呼唤,古泽尧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木枝碎屑,古泽尧有些不自在的整整衣冠道:“何事?”
“陛下,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嗯,走吧”
古泽尧有意无意的向四周扫过,就在树干遮挡的地方,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好奇的望着他,他上前将兔子抱进怀里,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远处的魏千语看着古泽尧离去的身影,有些怅然,这些年,阿尧过的好像也不太好,一旁站着的是小石,他不理解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魏姐姐,为什么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刚刚没有发挥好?
“魏姐姐”
“嗯?”
“我刚刚表现得怎样?”
“嗯,很好”
语气极为敷衍,小石听出来了,但他很开心,这是魏千语第一次要求他独自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戏法,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魏姐姐,接下来,我要做点什么?”
“睡觉”
“哦····啊?”
皇宫里暗藏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人心叵测,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真正的内心到底是善还是恶,耶律扶庭被关进地牢已经很久,久到他已经数不清日子,他很担心魏千语会不顾一切闯入这龙潭虎穴,但古泽尧的到来,好像印证了,魏千语,她真的来找他了。
“你知道她没死?”古泽尧问道。
坐在草堆之上,耶律扶庭仍保持着世家公子的优雅与矜持,临危不乱,对着古泽尧的视线也毫不胆怯。
“是”
古泽尧听到耶律扶庭这肯定的回答,眼睛泛起酸涩,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死而复生这种事,说出来,你会信?”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古泽尧有些气急败坏,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冷漠在这一刻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