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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到院中彻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挽酝紧绷的身体才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松开了怀抱小老三的手,捂着刺痛的胸口低低喘着气。

小老三被掉在了地上,但挽酝浑然未觉。

他瞳孔微微颤动,缩拢,逐渐抖得失了焦。

现在的‘萧玉书’真的不是自己的玉书。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徒弟被不明来路的旁人占了壳子,而挽酝却迟迟未曾发觉。

搬离的居所,疏离的态度,束不好的发,和从前大相径庭的行为以及如今的一手好字。

无一不是板上钉钉的证据,无一不在努力告诉挽酝真相。

可挽酝呢?

从之前迟钝未觉,再到后来不敢相信。

如若不是现在的这个‘萧玉书’行为是在诡怪,写的一手陌生的好字,挽酝还真狠不下决心最后试探一番。

最后结果出来了,

是挽酝最不想看到的,

不是夺舍,并非入魔,那么从前的‘萧玉书’到底去哪儿了?

挽酝此刻才陡然发觉,自己真愧为人师。

自己的徒弟被人换了芯子却不知道、不敢确认,畏缩至今在铁证面前才敢剜着心去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午时的暖阳被层云遮了光,

挽酝这个倨傲了多年的男人落了泪。

无声,

压抑,

强撑,

最终眼泪还是溃堤一般淌了出来,扑簌着,一滴接着一滴落在雪地上,将几寸厚雪融成几个星星点点的小洞。

他将脸埋进掌心,试图掩饰过去,可泪却从指缝间夺路而出,抑制不住。

人世浮沉几十年,能让挽酝崩溃落泪的人事寥寥无几。

没了爹娘家门是一次,没了挚友师兄又是一次,

而如今,

不知何时悄然从自己身边消失的少年又是一次。

“御疏......”挽酝颤抖着,哽咽着从喉口艰难喊道。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心里记着这个名字,从来没忘过。

自己乖乖的徒弟,从前不叫‘萧玉书’。

当年五家事发,挽酝强忍萧家覆灭的悲痛,拖着筋疲力尽的伤体赶到时家时,看见的,是偌大仙家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

万幸,

挽酝最后仍是从吃人的魔物口下救下了时家最后的小孩。

时御疏,

那天也是这个孩子的二周岁生辰,

挽酝到的时候,小小的孩童身上满是血,固执的拿着玩具小木剑,守在自己娘亲被吃的只剩下半张脸完好的头骨边,小脸上灰败不安,血迹斑驳。

这边是时家本族最后的遗孤。

二周岁的年纪,亲眼看着爹娘被魔物啃去了血肉,怕的身体僵住,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有湿漉漉的眼睛不断涌出的泪水还能证明这个孩子的三魂七魄还在,没有随着血肉糜烂的亲族一同死在魔物口中。

那一年,

挽酝一个二十岁的丧家之犬,

时御疏一个二岁的可怜遗孤,

两人力竭倒坐在血污废墟间,

彼此都默默的、一句话没说。

最后,

小孩哑着嗓子,小声道了句:“我没有家了。”

那时的挽酝正处于家门惨灭的绝望中,没有什么心思安慰别人,只神情麻木,跟着道了句:“我也没有了。”

谁料小孩安静了会儿后忽然又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挽酝那时灰暗着神情,轻声道:“萧子衿。”

于是这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写会只知道读音的小孩儿,伸出手笨拙的用身上沾着的族人的血,一点一点的在仅剩不多干净衣服上,写下了三个字:

萧玉书。

“那我跟你姓,我们做一家人吧。”时御疏认真道。

小孩子的眼睛很大,看得到天上地下,小孩子的眼睛很小,只装下了挽酝怔然的脸庞。

当年那日,墙倒废墟旁,一大一小浑身狼藉的两个人,在一片血腥中四目相视。

挽酝看着小孩衣服上歪歪扭扭的字,霎时泪如雨下。

两个没了家的人,

最后在折云峰上成了彼此的唯一。

可现在挽酝却把自己世上唯一的家人弄丢了。

身形纤长的男子垂着头,撑着身边翠竹都直不起身,原本单薄的身子被寒风撞了又撞,竟有了同弱草摇摇欲坠之势。

玉书在哪儿?

而现在顶着玉书壳子的陌生人又是谁?

他有什么意图?

他把自己的玉书弄到哪儿去了?

挽酝想着,眉眼逐渐阴霾,指尖在侧脸随意扫过,抹去那些没有扎眼的泪,他胸膛剧烈起伏数下,想强行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从前的种种细节。

随后他想到了萧玉书因着桑禹昏迷的那次,

对,

就是那次之后,

萧玉书醒来便以养伤为借口从挽酝的竹舍搬离了出去,

然后......

就连桑禹此人出现在大比之时也像是换了副芯子似的,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聪慧。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玉书是从那时起就被人换了魂,可挽酝疏于观察,并没有及时察觉,甚至到后来还自欺欺人不可置信。

当初探出并非夺舍之时,

挽酝还曾暗暗松了口气,

可却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之法,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走,毫无痕迹可循。

若非夺舍,

那玉书是不是还在这世上,

若在这世上,

他现在孑然一身,又在何处?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挽酝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少年在未知之处经历着何等危险遭遇。

以这么想,

挽酝刚刚拾掇回去的痛心再次倾泄而出,冲的胸口钝痛不已。

怪他,

怪他!

若是平日里能再多上些心,也不至于到如此之迟才发现。

或许是心伤太甚,挽酝好不容易凭借火种温养转好的寒疾竟再次发作,从丹田衍生的寒意迅速遍布全身,冻的经脉发痛。

“咳咳......”挽酝经不住,跪倒了下去,手颤抖的撑在地上,入雪三分,他拧着眉,神情难耐,额前痛出了一层细汗。

眼前的男人浑身透着强撑的脆弱和无力,看的一边的幼崽急的不行。

它嗷嗷叫了半晌,奈何挽酝一直沉浸在自己深深的自责中,根本无心外界,仿佛五感都被悲戚蒙蔽住。

不管是幼崽拉扯衣袖还是以身去拱,挽酝都毫无所觉。

更糟的是,

挽酝身体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上结起了霜,甚至睫毛都开始结起了冰晶。

整个人好似快要被冻住似的,

自从灵根受创之后,挽酝时常会受此等寒气侵体,每每发作,彻骨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