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暗香站在那个巷子口已经很久很久,久得连身边的奴才都以为她变成了石头。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巷子深处,好像里面会走出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足以令她牵挂不已的东西。
可里头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个巷子,巷子的尽头通向哪里也没人知道。
她似乎对这里特别感兴趣,可又好像有些惧怕,站在哪里始终不敢迈开一步。最后的最后,也只是施施然的转身离开,一直都没有回过头。
夜凌云对于这些事情惯来是不感兴趣的,他如今只想着图谋大业,而后让某些自己得不到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庄主。”管家道,“京城里最近一直都很太平,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有什么新开的店铺之类?”夜凌云随手翻动着账簿,转而拿起了管家递上来的有关于城内,各家店铺的动态。
管家点了头,“今日在咱们的米粮店旁边,新开了一家叫——红坊的胭脂铺。”
“胭脂?”夜凌云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是故也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东家是谁?”
管家摇头,“只听说是个女子,至于其他倒也不太知情,不过既然开在咱们米粮店隔壁,咱们留心点也许很快就能知道。”
夜凌云点了头,“不过是个女子,开个胭脂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人留心点就是,还有——最近使团入京,密切注意边关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是!”管家颔首。“对了庄主,上次刚送上去的银子,这会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上头来人,说是让咱们赶紧补上。可现下风头太紧,又逢着使团入京,朝廷却漕运和盐铁管制得更严了。咱们是不是缓一缓,要不然万一被抓着——这种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夜凌云蹙眉,“沅河决堤,朝廷征粮,米粮都送上去了,也没见着多少银子。如今又要来讨银子,真以为我是国库吗?”
管家不敢吱声,听得夜凌云继续道,“那咱们怎么回答上头?”
“还有多少盐?”夜凌云问。
管家道,“约莫还有两个仓库。”
“先把这批盐运出去,把银子补上去。饿着这批蛀虫,来日就得吃我的血肉了。这一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办起事来没见着这么积极,要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更狮子大开口。”夜凌云陷入沉思,“小心点,这批盐数量众多,最好分头运出去,不可有所闪失,否则这个亏空咱们一时半会是调不起的。”
“老奴明白!”管家俯首。
没走两步,只见林婉言远远的站着,神情微恙的仰头望着天空,一个人静静的站着。
夜凌云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你在看什么?”他站在她身后,负手而立。
林婉言顾自抬着头,没有回头看她,“我在看燕子,你看这燕子都孵出来了,都要离巢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这儿就是你家,我在哪,你的家就在哪!”夜凌云伸手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掌心微凉,“怎么这样凉?”
“身子不便,所以气血虚亏,不打紧。”林婉言微微一笑。
揽了林婉言入怀,夜凌云笑了笑,“自己的身子,理该好好注意,若是病了疼了,万一我不知情,你该如何呢?改明儿个叫大夫来瞧瞧,可别闹出什么病来。”
林婉言依偎在夜凌云的怀中,笑得这般温柔,“庄主,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再有个孩子呢?我好想我们的儿子,他还那么小,就已经离开了我们。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夜凌云的眉心微微蹙起,愈发抱紧了怀中柔弱的女子,“孩子这种事,只能看缘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会回来的。”
“那么暗香呢?”林婉言问,“为何她能怀上庄主的孩子呢?”
夜凌云骤然松手,“你说什么?”
“怎么庄主不知道吗?”林婉言笑得微凉,“暗香有了庄主的孩子,可她好像并不想要,所以这会子出去怕是想——”
“残月!”夜凌云一声冷喝,眸色陡然冷到极点,“去把三姨娘找回来!”
残月俯首,转身就走。
哪知刚到门口,便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暗香。
残月的眸子陡然眯起,这是——怎么了?
“你这般瞧着我作甚?”暗香不悦。
便是刚出来的夜凌云也跟着仲怔片刻,“你去哪儿了?”
暗香不解,“我哪儿都没去,只是去了街上逛逛,怎么了这是?”脖颈后头似乎有些黏糊糊的,掌心也是如此。暗香低眉去看掌心,骇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满手的鲜血,是从哪儿来的?
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残月和夜凌云,“这血不是我的。”
“我知道不是你的。”夜凌云口吻低冷,话语冰凉。
顺着夜凌云的视线看去,暗香终于看见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车顶上有血沿着车壁不断的往下淌,而她的脖颈只是因为出来的时候被鲜血溅到,掌心下车之时摁在了车壁上。
倒吸一口冷气。暗香脚下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是血车?
所幸残月出手快速,下意识的搀住了暗香。
夜凌云并没有在意,而是快速的靠近了马车,站在了马车前头。眸色微沉,夜凌云冷哼一声,“把车子给我拆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先还处于发愣状态的奴才们,当下冲上去,费力的将整个马车都拆了个干净。
这不拆还好,一拆开,直接把林婉言给吓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紧忙着先将林婉言抬回进去。
暗香屏住了呼吸,她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马车顶部,有一具被肢解的尸身。尸快零落,但是还算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是完完整整的尸体。当众人把马车翻开时,惊愕的发现在马车底部竟然也有一具被肢解的尸体。
尸身的头颅被钉子牢牢的固定在马车底部,那双浑浊惨白的眼珠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原来这一路过来,那两具尸体与自己竟然靠得如此之近。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而她就在中间坐着,一路回来!
虽然跟着林慕白,见识了不少的尸体,可那时候因为有林慕白在,暗香自己也给自己打了气,所以硬着头皮也就上了。但是现在,暗香只觉得腹腔内一股子翻腾,顷刻间跑到了一旁,扶着门口的石狮子,拼命的作呕,险些将黄疸水都吐出来。
残月认得这两人,当下变了脸色,“庄主,这两个不是——”
夜凌云狠狠的剜着残月,“这就是你办的好事?废物!都是废物!竟然被人杀死了,还直接送到家门口来了!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成果?是办给我看的吗?马上去查,务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在我夜家庄头上动土。”
暗香吐得双腿发软,已经跌坐在地,再也没能起来。
“是!”残月跪地,面色发白。
抱起暗香,夜凌云头也不回的踏入大门。
残月徐徐起身,回眸看一眼地上的残肢碎片,狠狠的握紧了手中冷剑。被人寻衅报复在夜家庄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极具挑衅,极具威胁。从这些残肢的切口来看,这些伤都是死之前造成的,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被活活剁碎的。
一颗心要有多心狠手辣,才能做到无动于衷。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用这种手段杀人,实在令人发指。
只不过最近江湖上一直都很平静,好像并没有什么很厉害的帮派出现。这到底是谁干的?然则夜家庄的敌人实在太多,一时间,残月也没有头绪。唯一能下手的,就是从这两个人生前的行动轨迹来追查。
这两人不过是个小喽啰。所以极不容易引人注意。而且又是这一带的地痞,是故没人敢轻易招惹他们。让他们去跟容哲修散播不真实的消息,只是想让恭亲王府乱作一团。
可没想到,这才多久?就死得这么难看!
两人当初可都带着皮面的,哪知这都被人挖出来,可见对方实力非小。
难不成是恭亲王府做的?
可暗香已经不敢去想,整个人瑟瑟发抖,窝在夜凌云的怀中不敢起身。一双手死死揪着夜凌云的衣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些人是谁?”
“从你跟了我开始,你就该明白,这种事将会是家常便饭。”夜凌云将暗香放置在床榻上,生硬的掰开她的双手,这才徐徐起了身,摆脱了暗香的死揪,“怎么,这会子知道怕了?以前跟着慕白验尸的胆量,去了哪儿?”
“我不是怕尸体,我只怕杀人的那个人。”暗香面色发白,一张脸算是难看到了极点,“能把人杀死之后悄无声息的放在我的马车里,然后借由我的马车带回夜家庄,这代表着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夜凌云微微凝眉,“你有什么怀疑?”
“是师父!一定是师父!”暗香脱口而出,可话刚说出口,她很明显又反悔了,“不,她不会这么做,这是小人行径。若是林慕白,她要做的必定更加缜密,绝对不止于此。”
夜凌云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暗香一愣,“没有。”
“想清楚再回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夜凌云徐徐坐在床沿。
暗香犹豫了良久,仍是没有开口。
夜凌云不怒反笑,竟将一双手温柔的落在暗香的小腹处,“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你是怕我不要这个孩子?”
“你——”暗香愕然。
“你放心,夜家庄也到了开枝散叶的时候。这个孩子,我必定视如珍宝。”夜凌云握紧暗香的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暗香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说,你要这个孩子?”可她不是林慕白。
夜凌云点了头,“千真万确。”
那一刻,暗香犹豫了。
等到暗香睡了,夜凌云才离开房间,负手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上。管家快速上前,在后跟随,“庄主,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要不要报官?”
“把尸体处理干净,报什么官?”夜凌云冷了眉目。他站在院子里很久,俄而才幽幽然回头望着高耸的屋檐,笑得何其凛冽,“速度还真快。”
管家仲怔,“庄主的意思是?”
“泰安山庄本来就不在夜家庄的范围内,当年兴建的时候并不属于我,你不记得了吗?而且泰安山庄地处僻静,一般人很少能找到这儿来。那人很聪明,用了一招放长线钓大鱼。一不小心,就跟着马车到了这儿,找到了我的行踪。”夜凌云笑得凉薄,“还真是了不得。”
管家深吸一口气,“庄主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在探寻庄主的行踪?”
夜凌云眸色陡沉。“能避开我夜家庄的耳目,进入泰安山庄犹如无人之境。这人的武功很高,而且——不在我之下。咱们的人,未必能跟得上他。”
连夜凌云都这么说了,管家心里就更没底了。
这世上能跟夜凌云交手的人,少之又少,能与夜凌云打成平手的,更是屈指可数。这么一想,那这些人的来头,只怕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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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不小,简直是大了天去。
隔着帷幔,黑狐向林慕白一五一十的汇报了泰安山庄的地址,以及夜凌云的动向。
“此刻,夜凌云就在泰安山庄。”黑狐躬身,“卑职特意将碎尸放在夜凌云三姨娘的马车上,借由马车带着卑职去了泰安山庄。亲眼看到夜凌云就在庄内活动。而且两位夫人都被吓得不轻,其中一位还有了身孕,似乎是颇受夜凌云的宠爱,夜凌云对其格外关照。”
不管能说不能说,身为手下的黑狐,有责任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一字不漏,一个场景都不能遗忘。
林慕白握着墨玉扣子的手,微微一颤,“你说哪位有了身孕?”
“底下人都称其为三姨娘,是个纤纤瘦瘦的女子,看上去年纪很轻。当时还有一位女子已经被吓晕过去,她倒是没有被吓晕,但是吐得很厉害。所以这个有孕之事,应该是真的。”黑狐道,“连夜凌云也承认了她有孕,还说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视如珍宝。”
蔷薇抿唇不语,外头的如意却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师父的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殿下,是否还要卑职继续盯着?”黑狐请示。
“不必了,你已经被发现。”林慕白淡然开口。
黑狐一怔,“什么?”
“夜凌云是谁,他的武功与你相比如何?”林慕白问。
黑狐仔细想了想,“夜凌云的武功想来在我之上,我没把握赢他。”
“那些话,是他说给你听的。他不太确定是谁把这一幕搬到了他的面前,但是他怀疑是恭亲王府的杰作,是故这话其实是想让你转告恭亲王府。若真的是恭亲王府所为,那么我们以后做事得手下留情,否则暗香就是一尸两命。”林慕白笑得凉凉的,“她有了身孕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她怀的,夜凌云未免太看得起我的仁慈。”
谁家的孩子,都没有自家的重要,不是吗?
黑狐冷哼,“该死!”
“好了,且不说这个,找到人就行。我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林慕白问。
“殿下放心,虽然有些费力,但是正在进行。人数不少,一个个自梳女都是心甘情愿归附的。”黑狐躬身行礼。
“如意,你用点心。棠梨院的那一套,稍稍变换一下,我想对于这些,你会处理得比任何人都好!”林慕白道。
如意颔首,“师父放心,这事如意很清楚,必定不会教师父失望。”
“那就好!”林慕白轻叹一声,“黑狐,你先下去,这件事不能停,必须尽快去做。人越多越好,遇见纠缠不清的,就拿江湖道解决吧!出了事,会有人担着的。”
黑狐点头,“卑职明白!卑职告退!”音落,敛襟行礼,转身离去。
等到黑狐离去,蔷薇才推着林慕白从帷幕后头走出来。如意迎了上去,“师父,暗香她——”
林慕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如意轻叹,“没想到,会是这样。师父心里不好受吧!”
“再不好受都受过了,如今这点事算什么呢!那一刀都挨了,还怕再挨一刀吗?”林慕白握住如意的手,“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我让黑狐调个可信的人给你做帮手。这儿是京城,他们不敢正面对付恭亲王府,但可能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你不在我身边,我没办法保护你。”
如意抿唇一笑,“师父放心就是,如意这厢仔细着呢!人少的地方,如意绝对会注意,不敢轻易独行。那些人若是对付如意倒也罢了,只要师父周全,如意便觉得值得。”
“可我不觉值得!”林慕白笑了,“我还等着,看你和明恒成亲。但是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如意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师父,你又说这个。”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且问你,你对明恒,果真没有半点心思?”林慕白问。
如意不答,她其实想说:好像有了那么点,但是这样说出来多害臊!
林慕白轻叹一声,“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世子爷的个性,瞧着你像个榆木疙瘩一般不开窍,世子爷又要乱点鸳鸯谱了,说着这几日趁着天气好,日子也好,干脆就给明恒娶妻算了。你这厢不表态,我也没办法帮你!到时候错失良人,可别怪师父没提醒你!”
“世子爷把谁指给明大人?”如意瞪大眼眸。
“这可说不准。”林慕白一本正经道,“没准还不止一个呢!”
如意撇撇嘴,“那就让他坐享齐人之福吧!师父,我先回红坊了,这事——我不搀和!”如意走的时候,好像生了气,出门都带着一股子风。
“主子,如意好像动心了。”蔷薇笑道。
“她心里有障碍,你若不时时敲打,她就永远都不会打开心门。分明是有点心思的,可偏偏要当做若无其事。”林慕白笑了笑,“这丫头心善,可惜啊——心思也多。她看多了红绡,故而到了自己身上,便不敢迈步了。女人嘛,找个拿命疼你的男人也就罢了!”
蔷薇点了点头,“明大人脾气好,武功也好。又是世子爷的亲信,无论哪个条件,对如意而言都是极好的。但愿如意能自己想通!”
可如意想不通啊,师父不是说了吗,那簪子是祖传的。一般祖传之物,不都送给自己的——另一半吗?簪子都送了,虽然不小心折断,可那也是送了!怎么说娶别人就能娶别人呢?
思及此处,如意也不去红坊了,气冲冲的就去了恭亲王府。
可站在后门,如意突然愣住。
她怎么就这么生气?
双手掐腰,这到底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
如意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进去了!这一进去,她不知道说什么!罢了罢了,掉头就走,可没走两步又愣住了,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都到了门口还不进去,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不如去问问,他送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转念一想,问清楚了意思,万一人家没意思呢?那多丢人?万一有意思,她又该如何?
如意觉得自己快要愁死了,如果师父在就好了,能让师父帮着问一问。凡事,得求个清楚明白,不然搁在心里就跟个蚂蚱似的,上下蹦跳,实在让人受不住。
在恭亲王府外头转了一圈,如意还是没进去,想了想,干脆回红坊算了。可她转了一圈。却忘了恭亲王府乃是高手围绕,早就将她的一切尽收眼底,汇报了上头。
明恒紧赶慢赶的出了恭亲王府,心想着她绕了一圈约莫是有急事,或者遇见了什么难处。侧妃不在府中,她必定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如意!”明恒喊了一声。
如意正好走到巷子口,听得喊声,突然跟着了魔似的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我不吃人!”明恒脚下飞速,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身上拽。
如意吓了一跳,心道:对啊,我跑什么?他又不是毒蛇猛兽!
不由的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这一拽,如意直接撞进了明恒的怀里,等回过神来,如意急忙推开他,站在距离他两步的位置。“你吓着我了,还问我跑什么。”
明恒左顾右盼,“有人跟踪你?”
“没有!”如意撇撇嘴,“说你呢!你怎么出来了?”
明恒点了头,“你在恭亲王府外头转悠,我怕你有事。侧妃不在府中,你大概连个帮手都没有,我就出来了!你怎么了?”
如意眨着眼睛,“你是来帮我的,还是、还是、还是——”她不觉得自己是个结巴,可到了关键点上怎么就大舌头了?
“还是什么?”明恒不解。
如意一跺脚,“还是关心我?”
“有区别吗?”明恒一头雾水,今儿个如意怎么怪怪的?
“当然有!”如意梗着脖子,“帮忙有时候是出于朋友之谊,但是关、关心嘛——”这话让她怎么说出口?难道要她问: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喜欢我?
明恒还是不明白如意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了!”如意有些懊恼。俄而道,“明大人,恭喜你!”
啥?恭喜?
明恒觉得自己被一棍子打懵了一般,愣在当场,半晌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他突然欣喜的抱住如意,“你是不是有了?”
这下,如意懵了?
有什么?
如意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傻乎乎笑得极是高兴的明恒,也不知哪来的一个激灵,突然腾出手来,一巴掌就呼在了明恒的脸上。
这下,明恒又懵了:说好了,会负责啊!怎么又挨打了?
“你都要娶亲了,还抱着我干嘛?”如意推开他。
明恒眨着眼睛,“娶、娶亲?娶谁啊?”
“我哪知道你娶谁。还三妻四妾的娶。找你的妻妾去,别来折腾我,戏耍我就这么好玩吗?”如意面色骤变,愤愤转身。
明恒哪肯松手,“我除了娶你,没想着要娶任何女子。”
如意身子一哆嗦,“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闻言,明恒站在那里,不由的挺直了脊背,像她的护卫军一般,随时候命,“好,你说!”
如意问,“不是说,世子爷要给你指婚吗?”
“没有。”明恒摇头。“世子爷没提过,而且我也跟世子说过了,除了你谁都不要。”
如意面上热了热,有些不敢直视他灼热的双眸,声音便渐渐的弱了下去,“这话是真的?”
“千真万确。”明恒毫不犹豫。
她想:暂且信你一回。
又道,“那你送我簪子到底什么意思?”
明恒身子俯下来,仔仔细细的瞧着如意越发低垂的脸,“难道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信?还是说,你压根没听进去?”下一刻,他捧起她滚烫的脸,“我明恒对天发誓,想娶如意姑娘为妻,此生唯一之妻。此刻,听清楚了吗?”
如意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
瞧着她僵在当场,明恒蹙眉:难不成还真的照着世子爷说的那样,要有所表示,才能征服女人?
想了想,明恒深吸一口气,反正都上了床,也就不差这个了!
下一刻,如意只看见视线里的明恒,那张脸逐渐放大,最后唇上一暖。所有的记忆都在倒灌,顷刻间回到了那个醉酒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吻,不过这一次比那一次来得更猛烈。那一次是醉酒,明恒也只是轻轻的碰触了她。
可这一次,明恒是认真的,使劲浑身解数,只为让眼前这个笨蛋知道。他是认真的。无比认真,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认真!
如意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胸口衣衫,好像要撕出一个洞来。
明恒不依不饶,紧拥着怀中的女子,拼命掠夺着属于她的美好。
直到最后,如意瘫软在明恒怀里,明恒才餍足的罢休,将她柔柔软软的抱在怀中,“如意,别胡思乱想,我不会娶别人我只娶你。还有,那根簪子是祖传的没错,我母亲临终前说过,这根簪子只传给我们明家的未来媳妇。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如意没有吭声。
明恒继续道,“你把簪子摔碎了。所以这明家媳妇你不当也得当。没办法,哪怕你拿来一模一样的簪子,也替代不了最初的那枚。是故——你没有退路,除了我怀里。”
她突然笑了,“这话,是世子爷教的?”
明恒面上一紧,而后赔笑道,“不管是谁教的,横竖只对你一人说。”
“师父说你油腔滑调,我原先还不信,原来是真的!果然是师父,看人一眼就准。”她深吸一口气,“好了,便宜都占够了,是不是该松开我了?”
明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以后能不能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还想占便宜?”如意撇撇嘴,“我问你一件事,你得如实回答,否则我可就生气了。”
明恒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如意深吸一口气,“我问你,那簪子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的?”
明恒嘿嘿一笑,没敢吭声。
如意心中有了答案,又问,“那簪子少了一块,是不是你藏起来了?”既然是祖传的簪子,明恒怎么敢少一块呢?
见明恒仍是没有吭声,如意手一摊,“拿来吧!”
明恒轻咳两声,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怀里,慢慢吞吞的掏出一小节簪子碎条。
“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也动这脑筋。”如意一把接过,“这样,我就能把簪子重新镶好,到时候就可以还给你了!”
明恒着了急,“如意?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没说清楚?上都上了,亲都亲了,该说的话不都说完了吗?
哎呦,世子爷的法子一点都不好用!
哪知如意红了红脸,握着那截碎簪低低道,“笨死了,不修好簪子,怎么戴头上?难不成以后就拿一包碎簪传给儿女?”
明恒一愣,望着如意那娇俏的模样,痴痴的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