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才祁邵珩接了以濛递过去的茶水,他就应该会发现:小姑娘喝的茶水早已经冷的要结冰了。
冰凉的液体从她的咽喉处滑过,进入胃,那样的寒蔓延到四肢百骸。
麻木似的,以濛一杯一杯的灌着自己,迎着寒风通通喝了下去。
二楼,书房。
即便心有怒火,祁邵珩将他妻子摆在桌上的书本一本一本慢慢收好了给她放在一边上,有些翻着页的他都给那些书的书页放了书签,这样的事情在祁邵珩给他妻子做惯了,做起来熟稔至极。
收拾好了桌面,祁邵珩点了支烟,就去拨电话。
对他妻子他的情绪可以隐忍,他不对他妻子发火,可是对下属,这个男人显然没有了好耐心。
电话一接通,厉声的斥责就让于灏一惊。
祁邵珩动怒,为什么?
于灏清楚,因为那则刚刚播报的新闻的炒作,和借题发挥。
明明什么都没有,那家西餐厅是‘盛宇’和另一家公司谈生意时的应酬场合,不单单是新闻中祁邵珩和蒋曼,当时在场的还有于灏和对方公司的总裁。
一个再也正式不过的工作场合,被人有心如此炒作,可是该死的,于灏都没有察觉当时上司被人偷拍了。
新闻没有压下来,责任在他,于灏自然很清楚,所以祁邵珩有怒意斥责他,他只能承受着。最近‘盛宇’内部不太平,对这样的娱乐新闻就少了管辖力度,到底是疏忽了让人钻了空子。
于灏知道祁邵珩压着火再说话,他一一都听着。
“于灏,将所有今天报道过这些新闻的媒体都上诉法庭,新闻内容与事实不符,为博关注度恶意炒作,带来的名誉损害,足以让他们受到沉重的法律审判。”
于灏听着祁邵珩说的话,虽然在应声可还是犯了难。
新闻一报道出去,不会只有一家媒体报道,众多媒体公司繁多,这件事不好办。
于是,想到这儿,于灏说,“祁总,目前为止播报过这则新闻的媒体有十多家,总不能一一的........”
“怎么不能?”祁邵珩冷笑,“一个一个告,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公司发律师函,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
上司执意如此,他做下属的还能说什么,只能应声不敢言。
“祁总,关于‘恒丰’的问题。”
祁邵珩蹙眉,“这件事明天召开会议。”
“好。”
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桌上,祁邵珩一边抽烟,一边取了笔架上他妻子常用的毛笔,蘸了墨水,在他妻子刚刚写过‘静’字的旁边,也慢慢得走笔写出了一个‘静’字,不同于以濛走笔的平稳,他现在写出的‘静’字带了戾气,沾染了不好的情绪,棱角分明的,显得莫名的狰狞。
静什么静?
将毛笔扔在一边,她现在能静,他可静不下来。
自从上周一则关于《“恒丰”融资操控背后》状似警告模样的新闻出现在财经的报纸上,祁邵珩的心情就差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一早祁邵珩就知道了祁太太在调查他,调查‘恒丰’,他以为他的妻子只是为了拿着这个做‘要挟’他的一个有利条件用而已,所以一味地对她的人放纵,不让人去管辖,即便‘恒丰’丢了他也不觉得可惜。
可谁曾料想,他到底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在‘恒丰’被人调查后,还没调查清楚,就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见报登新闻了。
这则报道像是挑衅,像是在告诉祁邵珩,这样的新闻有一就会有二,而且会越来越精彩。
祁邵珩想过很多,想过她或许会用这个作为小女孩儿自己的护身把柄,用于他们夫妻间,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但他绝对没想到以濛会让她的人公然让这些消息见报。
他妻子这举止是要真的和他抗争的!
他到底算什么?
在她心里,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没有见过妻子对丈夫施加这样沉重的压力的。
还好,目前这些新闻涉及的都是‘恒丰’,可如果被引起高度关注,甚至引到‘盛宇’企业上,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虽然没有拦着暗中调查的人,可祁邵珩心里有数,他妻子现在知道的很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单单知道这么多,祁太太就让其新闻见报了,那小女孩儿到底对他存了什么心思?
用这样的手段,她存心不想让她的丈夫好过。
真是气死他了!
越想越生气,祁邵珩压着火,一个星期不想理会她。
可他妻子也真的是能沉得住气,不见他也就不见,没有打过一通电话,连问一问原因都不问。
不,她该是知道原因的,祁邵珩想。
故意和他作对,生出这样的事端了,他对她放纵,她呢?
竟然查了他,让那些所谓的’利益背后操控’猜忌见了报纸。
商者,商道,没有完全干干净净的利润操纵,背后的暗黑几乎每个企业都会有和‘法律’擦边的事情,就像是‘恒丰’对于‘盛宇’来说,就是这样的被利益转换的工具所在。
这样的操控,有违道义,但是商业上有谁是真的干净?
如果硬要查,都可以查得出问题。
他妻子查了他,不要紧,让她所了解了解自己也是好的,可祁邵珩没有想到,她查了自己竟然走了这样的一步棋。
她妻子要算计他!
得到这个认知,让祁邵珩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情绪中。
一个小女孩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不知道以濛身边有什么人,但是,他们得不了手的。
可,即便压了下来祁邵珩会气愤,完全是基于他妻子对他的不善。
——试想,这世上会有妻子如此对待自己的丈夫,限自己的丈夫与不义之中么?
没有。
但是,苏以濛做了。
她查他,且要和他作对,用了报刊媒体。
真是好样的!
“啪!”地一声摔碎了烟灰缸,祁邵珩只剩下冷笑了。
她就这么想逃离他?
这么恨他强迫了她?
甚至不惜这样公然的与他作对。
是,他不否认在婚姻,和情事上一直在强迫她。
他对她有愧。
可他到底没想到,他的妻子竟然用了这样不动声色又决绝的方式。
这怒气,太难压制了,联想到今天以濛对待那则捕风捉影新闻的态度,祁邵珩内心的伤在无限制扩大。
祁太太不是一般的冷然,她是冷情的。他温暖她,温暖的太吃力了。
最近的一周内,祁邵珩都在克制自己,他不能见苏以濛,不能见阿濛,他甚至告诉自己这事儿不是他的阿濛做的。
在祁邵珩的心里,他的阿濛永远是在祁家老宅那个放风筝时的可爱小女孩儿。
她什么都不懂,那么单纯,怎么会和他作对呢?即便以濛聪慧,但是她的聪明不会用来和她的丈夫作对。
那么喜欢茉莉花,那么爱惜花儿的他的妻子,拥有世上最温婉宁美的笑容。
一边抽烟,一边想着事情,烟雾缭绕中,他在欺骗自己,他在麻痹自己。
直到,书房的门被人敲了又敲。
祁邵珩蹙眉,刚才有两次都是端着汤上来给他送的佣人,他气都气饱了,还有什么心思喝汤。
“别来烦我!”
这四个字出口,声音虽然不大,可带着气势,让门口的以濛着实愣了一愣。
在她的印象中,祁邵珩从未对她这么说过话。
继续敲了敲门,以濛说,“是我。”
现在听到他妻子的声音,祁邵珩皱着眉,将烟给掐灭了。
“进来吧。”
推门而入,以濛明显感觉到了书房内呛人的烟草味道。
祁邵珩已经很久不抽烟了,她知道。
这一周不见,连这毛病都回来了。
将手里的汤放下来,祁邵珩坐着眯眼问她,“是程姨让你送过来的。”
“嗯。”
果然,他就知道她才不会对他存这样的心思。
要是往常,只要他妻子肯送上来,他不管如何总是高兴极了的,但是现在有心烦的事情,他高兴不起来。
看到以濛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忍心责备她。
“趁热喝了吧。”以濛说。
迁怒的气愤还在,祁邵珩看着那碗放下的汤说,“不是给我的么?放那么远做什么?”
以濛无奈,消失一周就算了,这人哪来这么大情绪。
不想惹他,端了碗想要放近一些,却忘了这热烫该是要用托盘的,大意忘了用托盘,以濛直接被烫了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生气归生气,可祁邵珩对以濛的关系完全是出自本能,上次她的烧伤给她留了心理阴影,这次见她烫红了手想都不想,直接带她去用冷水冲。
可握着她手腕的时候,怒意中用了大力,不一会儿就被握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