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柱在告退下之后,米礼义道:“皇上可是有所不满了?”
米柱道:“怎么了可能?皇上也就一问,他懂什么诗,只是附庸风雅罢了。”他看正在即兴作诗的礼部尚书周如磐道:“填词作诗是词臣们的活,咱们可不能都把人家的活给抢了。”
米礼义一笑,他们父子幸进出身,一向为朝中大臣所看不起,偏偏成就不世伟业的,却是他们父子。
《大明日报》正在全力鼓吹“文政苛如虎”之说,大明重文轻武二百年,换来国家极度积弱,让敌人按在地上打。
现在皇帝文武并重,立即扬眉吐气,打败了敌人。
太祖和成祖足够英明神武了吧?他们那时可以文武并重,所以所以无敌,威加海内,现在文武并重,又恢复了祖先的荣光了。
这些人不是凡事爱谈祖宗家法吗?在太祖皇帝那时,可是没有什么重文轻武,朝廷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说。
这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所以即使是军方的米礼义,也知道朝中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随时暴发冲突。
今晚的国宴都几乎可以体现出这一点了,文武两道,泾渭分明,正是大不和谐的样子。
这一百多年来,文臣轻视武将,达到了极点,可以说视武将如同奴仆一般了,有道是总兵帐下无县令,县令帐下有总兵,一品总兵给六品兵备道下跪,真不是什么稀奇事,现在是武将想翻身,骑在文官身上,他们会为此捧场,这是不可能的,完全想多了。
文臣轻视武将,轻视到了骨子里,一群只匹与匪盗同级的人,居然想入主朝廷,想错了他们的心,这是不可能的,今晚上表具贺者,大有人在,不过却是廖廖数笔,都是称赞皇上圣明的,对于取得大捷边军将士,只字不提。
而那个醉酒题诗的周如磐老夫子,完全是喝多了,高兴过头,不知所谓罢了。
这一点米礼义完全看在眼里,他是有些不高兴,共同为皇帝为国家效力,又何必分什么文武官员,大唐帝国何等强大,也没有文武之分?
赵宋重文轻武,立国之后一直挨打,何曾有抬起头过?靖康之耻,更是千古奇耻大辱,连岳飞都要怒发冲冠了。
倒是米柱知道父亲心意,他低声道:“咱又不是银子,怎能期望人人都喜欢你?”
米礼义道:“平时诗词不少?关键时刻却是掉链子,瞧人家周大人,一首接一首。”
米柱道:“华丽词藻堆砌,空有其表,言之无物。”
“这么狂!可是有诗?”米礼义大喜,这个儿子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
米柱将酒一饮而尽,大声道:“笔来!”
王体乾大喜,满脸堆欢,说道:“可是有诗?让老奴为小米大人抄录吧!”
王体乾这内阁一把手,在内书房读过书,精通四书五经,写得一手好字,尤喜读诗,最是欣赏米柱这人。
米柱大声念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疆场岁月摧。王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王体乾赞不绝口,说道:“好霸气!小米大人去边关走了一趟,这霸气,这情怀。”他连忙屁颠屁颠将诗交给皇帝,眉目含笑的讨好道:“皇上!你瞧!”
朱由校一拍大腿道:“好!”
米柱一不作二不休,又高声吟道:“扬鞭慷慨莅塞北,不为仇雠不为恩。只恨苍天昏瞶瞶,欲凭赤手拯元元。三军揽辔悲赢马,万众梯山似病猿。我志未成人已苦,高原到处有啼痕。”
米柱诗作不多,但都是经典,传颂率却是极高,当世无人能出其左右,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不负如来不负卿”,乃这个时代的经典,令无数深闺少女为之迷醉,只恨一朵鲜花插在杨如花这牛粪上,目不识丁,不识欣赏,暴殄天物也!所以他一作诗,大伙儿都静了下来,倾听佳作。
二首既出,王体乾赞叹不己。
米柱又道:“大盗亦有道,诗书所不屑。黄金若粪土,肝胆硬如铁。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人头作酒杯,饮尽仇雠血。”
米礼义道:“好!”他读书不多,听不懂高深的,但米柱今夜所作,全部听懂了,这儿子还足靠得住,关键时刻,从不令人失望。
连周如磐老夫子都道:“霸气豪迈,某作倒成靡靡之音矣!来!老夫敬你一杯!”
米柱忙道:“谢大人赐!”对于不与他们敌对的,米柱是保持着敬意,当然,对于敌对的,绝不留情,他本无意卖弄,但是酒至半酣,这些文官们便自顾自吟诗作对,瞧不起人的意味十足,认几个字,会吟诗作对有什么本事?这平定天下才是大本事。
今夜国宴,这是分为两大阵营,几个小圈子,等吃了一半,大伙儿便在自个圈子聚在一起,饮酒聊天了,皇帝则是暂时启驾坤宁宫,看望皇后她们去了。
这一次夜宴,是举国盛事,通宵达旦,有大型歌舞表演,也有大型的编钟乐,还有烟花表演,他们不时在殿外燃放烟花,烟火冷光点亮夜空,让紫禁城这至高无上的地方笼罩在节日的气氛之中。
不过三大殿乃木质建构,吸取嘉靖万历时火灾的教训,他们燃放烟花时离得远远的,确保不会乐极生悲,发生火灾。
在皇宫发生火灾,这可不是小事,他并不是简单的火灾,会被别人用心的人加以利用,认为是皇帝不修德,触怒于天了。
米柱注意到刘一燝一直心不在焉的,都是在勉强的应付着,没有喝酒,没有作诗,对别人的说辞是身子不舒服,以致心绪不佳。
米柱则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刘大人此刻应该是处于巨大的矛盾和不安之中。
早在唐代,不论文官、武官,抑或宦官、女官,在其父母去世后,理论上都需要辞官,并服丧守孝(而是否会被夺情起复,则又是另一码事儿了)。这种对孝的普遍地重视,首先就体现在闻丧举哀上。
在得知自己父母去世的消息后,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即便是在战时、战地),官员都必须立即“闻丧举哀”,公开相关消息,并向朝廷上报,申请解官守孝。如若不然,那就是匿丧。匿丧是属于十恶之一的重罪,会被处以所谓不孝流的流放刑罚。
不孝流属唐代法律上的五流(五种重流刑)之一,不能减刑、赎刑,遭逢大赦一般也不得赦免。
例如唐代宗永泰元年时,殿中侍御史李钧、京兆府法曹参军李锷兄弟二人在母亲去世后,不为其举哀。被发现后,两人便都被处以了不孝流。
但是另一方面,中、晚唐时,各地藩镇的节度使死后,子嗣、家属为了自行推举后继者而匿丧数日的例子,却也并不鲜见。这种情况,朝廷则往往无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自古以来死者为重更别说是有养育之恩的父母了,在古代丁忧制度对于文官来说,非常宽松,但对于武将特别是正在打仗的武来说,接到父母的丧报,并不是你想回就可以回去的,在明朝太祖朱元璋就规定,不管任何情况,武将都不需要丁忧,像之前的唐朝,宋朝也都差不多。
这个问题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规定。就明代来说,文官若父母去世,或是父亲已死而祖父母去世,可以请假回家奔丧,并在家里服三年之丧(实为二十七个月),称为持服。丧服期满后等待朝廷起用。倘若隐匿家中丧事,还要受罚。而如果皇帝认为该官员的职务特别重要,事关军机要事,则可以将其夺情起复,提前结束其服丧期,回来供职。甚至可以不让他服丧,就如张居正一样。
当然,夺情一事往往会受到朝廷与士林中舆论的非议。因为古代王朝无不标榜以孝治天下,而父母死后在服制、饮食等方面抑制自己,表示对父母的哀悼,是儒家以礼的形式来表达孝思的重要方式。倘若一国的高官不为父母守丧,那就说明他是一个道德败坏之徒,没有作为领导人的资格。
而凡是武官,都没有丁忧制度一说,即使是父母死了,不但不能(也不用)回家守丧,甚至在任上也不用服丧,照常任职即可。这样一来,文官和武官,在伦理道德上被分隔开来,好像成了两种人似的。到了一百多年来,反而成为文官歧视武官的一种借口。
对此,当时也有人建言,要求对武官也实施丁忧制度。例如万历四十二年四月,刑科给事中姜性就建议让武臣也可守丧。姜性称“况今承平日久,当此礼教大明之日,岂宜使武弁独甘于匪类乎?”
不守丧者即为匪类,说明了守丧一事在当时的儒家伦理观念中的重要地位。至于镇守边关及身处战事中的将领,由督抚、巡按奏请留下任职,待事后再回家守制,不过,万历皇帝并没有理会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