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公放声大哭,连连磕头,说道:“子孙不孝!子孙不孝呀!”
这遗金是由一个大坛子装着,没有是遗骨弃诸于野,但坟莹被挖,墓碑扔出一边,这是极大的侮辱,他看见两个儿子傻鸟一样站在一边,怒道:“还不快快向祖宗谢罪。”
曹随和曹欢连忙跪下,口称有罪!
曹太公又忙让曹随站起:“莫弄脏了官衣!”看见曹欢也跟着站起,他眼睛一瞪,喝道:“你小小一个生员,有何资格在祖宗面前站着?”曹欢连忙跪下。
曹太公道:“阿随呀!你定要为三叔祖讨回公道。”
曹随看见这等场面,也是咋舌,二百多人,说捉就捉了,他正想说几句,黄天虎也在身边,他拍胸口的道:“从来只有锦衣卫欺负人,从来没有别人欺负锦衣卫的,今天这事,咱们占理,就是打到皇极殿去,咱们也不怕,今儿这事,这帮刁民必须付出代价,都锁了回衙里去。”
莫世仁醒了过来,他连忙大声道:“别误会,自已人,我兄弟乃是承宣布政使司参政知事莫……。”
黄天虎踢了他一脚,说道:“少来这一套,咱锦衣卫还必须讨好他们承宣布政使司不成?今儿,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有面子给。”
他正说着,仁和知县孙思齐由一顶小轿抬了上来,他大声道:“下官仁和知县孙思齐,见过各位大人,误会!误会!”
乡民们看见县太爷来了,他们纷纷叫喊:“大佬爷冤枉呀!”“大老爷救命呀!”
黄天虎对于涎着脸过来的孙思齐视如不见,他冷哼道:“误不误会?回去一审就知?”
孙思齐笑道:“黄大人,瞧你说的,一点小事,何至于大动干戈?大家都是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
曹随愤然道:“我曹家祖坟被挖,还叫小事?”
孙思齐满脸堆欢,说道:“这位大人是……?”
马精忠傲然道:“钦命提督东厂、锦衣卫官校办事提督米柱伯爵座下锦衣卫百户官曹随大人!”
一开始差点把孙思齐吓死,但是后来也好不了多少,牵涉到这位权倾朝野的锦衣提督,还能是小事?他出了名的护短,手下大将祖坟被挖,一个不好,只怕会掀起腥风血雨。
孙思齐忙拱手道:“大人有礼,想不到本官治下,还有人在威震天下的米柱伯爵麾下效力,米伯爵沈阳卫一战,天下闻名,在开封,又巧计惩奸商,活人无数,本官佩服之极呀!”
既然说到大神米柱,黄天虎和曹随都不敢无礼,往京城方面拱了拱手。
曹随道:“本官为大人效力,也是近来之事,本官亦无仗势欺人之心,但莫家丧心病狂,挖我祖坟,此仇,不共戴天!”
既然曹随都这么说了,黄天虎立即道:“都锁了回去!”锦衣卫们立即开始驱赶这些被绑了的人,带回诏狱,还有好果子吃?他们纷纷哭着喊着,说什么也不肯动,不少人还大叫大老爷救命。
锦衣卫们可不管这一套,不从者,大力的打,打得他们哭娘哭娘。
孙思齐连忙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黄天虎道:“怎么?周文若都不敢管,你小小一个知县做架梁?”
孙思齐道:“上峰有令,不得不从。”
黄天虎道:“我管你什么狗屁命令?今日就吴启亮亲至,也没有面子给,这件事就是闹到京里去,也是咱们占理。”
孙思齐哀求道:“大人,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黄天虎道:“什么面子可以大到让人愿谅挖祖坟的敌人?没有!”
孙思齐道:“曹太公,你德高望重,又明白事理,一向为人信服,您老大人有大量,都是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把他们放了吧?只要您一句话,他们都得听您的。”
曹太公道:“既是乡里乡亲,还要干挖人祖坟这么缺德的事?如果就这么算了,老夫有什么面目去见祖宗于地下?”
孙思齐道:“曹太公,二百多号人呀!你忍心让他们都进监狱去了?”
曹太公道:“曹某也读过书,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就捉莫世仁及其家丁吧?其它的人都是协从。”
黄天虎道:“这!”
曹随道:“放吧?”
黄天虎只是卖曹随的面子,至于其它人,呵呵!”他大声道:“放人!”他让人筛选,莫世仁及其家丁,五花大绑,而其它的乡民则聚在一起,黄天虎道:“尔等刁民,胆大妄为,竞敢做出挖人祖坟这等缺德事,若非曹太公求情,本官全部锁去了诏狱,不死也脱一层皮,还不向曹太公谢不杀之恩!”
众乡民如获大赧,感激零涕的道:“谢曹太公开恩!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孙老爷救命之恩!”
乡民们在谢恩之后纷纷逃命,只剩下莫世仁及其家丁十余人。
孙思齐看见救了这么多人,断无有民变之虞,也可以向上官交待了,这挖人祖坟,是没有得愿谅的,所以他也就是见好就收,对于莫世仁望向他的哀求目光,他视如不见。
黄天虎之所以能出镇一方,也是一个精明和有能力的人,他之所以敢逢人就拿,是因为占了理,在那里都有理可说,但这担了极大的干系,一旦酿成民变,他被剥去这身皮都是轻的,现在好了,他见好就好,放了其它协从之人,以一官宦土豪人家,就是灭了他们满门,也酿不成民变,这就将后果控制在有限范围。
黄天虎道:“将这些刁民押回卫所,严刑拷问!”
众锦衣卫大声应是。
黄天虎道:“曹太公,这些刁民竞敢如此丧尽天良,横行不法,今日本官定为您主持公道。”
曹太公道:“一切但凭大人作主!阿欢,帐上支银一千两给大人作开拔费。”
这官家出动,有个规矩,叫贼不走空,所以他大方的支银千两,以示感谢。
黄天虎道:“太公您别,本官与曹大人同属锦衣卫,自应该守望相助,如果办一点小事就要收银子,本官以后怎么见人。”
曹太公觉得老有面子了,他为人就好一个面子,他道:“你瞧这天都黑了,兄弟们又渴又饿,就当老夫请兄弟们吃一碗阳春面吧?”
黄天虎道:“如此!就当太公赏吧?等太公来到余杭,本官请您喝老酒。”
有句话叫朝中有人好办事,黄天虎如能结交到提督大人的卫队百户官,这等于朝中有人,听以他很是巴结。
这话曹太公爱听,他立即分咐儿子支银。
曹随道:“阿爹,三叔祖的遗金被放在这里,如何是好?”
曹太公道:“当然是去请刘大师,让他看看风水,挑个好日子,隆重下葬,这些事有老夫呢?你且忙去吧?”
曹随道:“孩儿也没有什么好忙的。”
曹太公道:“这一身飞鱼服,精神,这云锦中的妆花罗、妆花纱、妆花绢一等一的手艺,佩上绣春刀,像大将军一样威风。好小子,口风这么密?”
曹随道:“孩儿不正是要说吗?孩儿己有退隐回家耕读之意,但米提督盛情邀请。”
曹太公道:“米提督亲自邀请?大人给脸,你不能不兜着?”
曹随道:“只是远在京城,孩儿无法在身边尽孝,颇为不安。”
曹太公道:“你自管去,家里有阿欢呢?我曹家自永乐二十年由山东迁入,至今己八代,以耕读传家,最了不起的是你三叔祖,中了举人,在广西补了一任知县,想不到老夫这一代,有人入了锦衣卫,官居七品,老夫当浮一大白矣!”看他眉飞色舞样,那里有祖坟被挖的凄凉无助?
曹随道:“这么说阿爹并不反对孩儿在锦衣卫供职。”
曹太公满面红光,笑道:“当然不反对,三叔祖葬了这一块风水宝地,这福荫全在你身上了,瞧瞧这飞鱼服,除了锦衣卫长官,也只有一二品大员能穿。”
曹随道:“孩儿谨遵教悔。”想起父亲对他的种种态度,其实是恨铁不成钢呀,看他谋了官身,这高兴样,是他闯下再大名声也换不来的,这年代,出仕为官才是有出息。
在江湖上,千面神是一个大有名气的一代豪侠,奸邪闻风丧胆,但在他曹太公眼里,就是一浪荡儿,老混混,想打就用拐杖打,现在有了官身,可不能想打就打,以民打官,这是大不敬,要折寿的。
曹随是欣慰自己的做法,如果当日不是良心发现,按计划杀米柱,以锦衣卫之能,多半可以查上门来,这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祸事?今日被捉的,只怕会是他们了。
黄天虎看见天色将晚,便将莫世仁等带回卫所内去,既然知道对方是持官家身份欺压他们,他的弟弟,那个承宣布政使司参知政事,多半会出手,新一轮的交锋即将开始。
曹随与黄天虎等一起随大队人马回卫所,曹随道:“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办?”
黄天虎狞笑道:“怎么办?当然是升堂审问,大刑侍候。”